卷三 琉璃碎 第76章 蛆谷屍窟

江景蕭疏,那堪楚天秋暮,戰西風柳敗荷枯。

立夕陽,空凝佇,江鄉古渡,水接天隅,眼瀰漫晚山煙樹……

蛆穀穀主齲齒老人趁惠法禪師不在偷偷抓走盧楊飛雪,純屬當初和盧楊梵音的個人積怨,一是雖然盧楊梵音死了但是還是想折磨一下他的兒子一出心中惡氣,二是猜測盧楊梵音多多少少會把天機圖上的武功傳給盧楊飛雪一點,想逼他默出。

而一劍蓮被逐出師門又不得入武林,每日便在一些人跡罕至的偏僻之地收集一些詭異莫名的藥材調製著不同的葯或毒劑。

蛆谷中方圓幾里的漆黑大洞深不可見底,是歷朝歷代的萬人坑,棄屍之所。屍氣衝天,陰氣極盛。生長著許多奇奇怪怪的動物植物可以入葯。

一劍蓮在蛆谷中尋了葯不算,還偷偷的潛入齲齒老人的府邸準備偷葯。齲齒老人煉毒下蠱的功夫都是天下一絕,他怎麼可能不去瞧瞧。

卻沒想到誤打誤闖的進到關押盧楊飛雪的地方。當時盧楊飛雪被幾條鐵索穿過琵琶骨掉在半空中,渾身被一層血膜包裹著,齲齒老人在他身上下了下了各種蟲蠱,折磨得他只剩幾乎半口氣。

一劍蓮極度好奇是誰可以讓齲齒老人不惜動用到血蠱來下此毒手的,割開血膜沒想到看到的卻是讓他畢生難忘的仇人兒子的臉。

說起來他和齲齒老人還是同一條戰線上的,雖然他跟羅玄發誓不報仇,可是並不代表不可以由別人動手來為他報仇。看到盧楊飛雪遭此折磨他應該高興才對。但是他也不知道為什麼的竟然斬斷鐵鏈,帶著盧楊飛雪逃了出去。

盧楊飛雪亦是看到他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他是羅玄當年帶走收養的那個男孩,雖然被他救下但心裡憤恨的不得了,卻又沒辦法,只能任憑被他抱著被齲齒老人一路追殺。

一劍蓮雖然武功已經大有所成,但是又怎麼斗得過陰險狠毒的齲齒老人,更何況還拖著個半死不活的盧楊飛雪。一面和齲齒老人不斷交手,一面還要抵禦在齲齒老人蠱笛下御使來的毒蟲蛇蟻。

最後一個不慎,盧楊飛雪被打入那個巨型屍窟之中,一劍蓮搶救不急,竟然也跟著跳了下去。

盧楊飛雪只感覺自己在不斷往下掉落,好像沒有終點一樣,周圍一片漆黑。半空中有雙手抓住自己,用力把自己拉進懷裡,小心護住。

當不知道過了多久終於到底的時候,重重一震,兩人都昏死過去。

盧楊飛雪先被疼醒了過來,睜開眼睛,周圍一片漆黑,竟然連天都看不見,可見這個洞有多深。周圍燃著很多團熒熒鬼火,忽明忽暗,看不見邊界,也沒有一點人聲。

感覺到自己的手臂被什麼環住,他費力的偏轉頭,才發現那個人半邊身子墊在自己身下,儘管依舊昏迷當中,手依然握住自己不放。

而因為他們下面的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不知道積了多少年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尺厚的死人屍骨,再加上一劍蓮用上全部功力的去緩衝和減慢下落速度,所以幸運的沒有摔死。

只是一些尖銳的白骨還是硬生生的刺到了一劍蓮的肉里去,甚至有一根直接戳穿了一劍蓮的大腿。而那莫名的疼痛竟然是聞到血腥味過來啃噬血肉的老鼠。

可能是長期吃死肉的緣故,那些變異了的老鼠身上幾乎沒有什麼毛,眼睛血紅,骨架如貓般巨大。也可能是最近沒有太多的屍體從上面扔下來,一個個餓得皮包骨的撲在盧楊飛雪和一劍蓮的身上啃噬他們暴露在空氣中的血肉。竟有十多隻之多。盧楊飛雪痛得幾乎已經沒有了知覺。

「醒醒……醒醒……」他用力的撞擊著一劍蓮,再這樣下去,風聞而至的老鼠會越來越多,不出半個時辰他們就會被啃噬殆盡。

一劍蓮好半天才醒過來,雖然傷勢很重,卻勉強還能行動。一邊驅逐老鼠,一邊搜集屍骨在周圍燃了圈磷火,讓那些毒蟲惡鼠不敢靠近,一邊俯身在一旁止不住的狂吐。

他本就因為當年之事極不喜血腥,更何況落到這種滿是屍體與蛆蟲的骨堆里。

拔出刺穿身體的那些白骨,掏出隨身攜帶的那些葯開始給自己還有盧楊飛雪療傷。用匕首一點點的剔除骨上被蟲和老鼠啃噬過的那些爛肉。盧楊飛雪看他下手又准又狠,緊皺眉頭連哼也不哼一聲,心裡暗自回憶出神。

「為什麼要救我,你不報仇么?」

「我的仇人,不能死在別人手裡。」一劍蓮握住鐵鏈一端。

「忍住,可能會很疼。」說著硬生生的從盧楊飛雪鎖骨里一口氣抽出。

盧楊飛雪血氣上涌,眼前一白,差點又沒暈過去。

「是羅玄讓你來救我的?」

一劍蓮手中一滯,每次聽到羅玄名字他都忍不住要顫抖。

「不是,他已把我逐出師門,我們再無瓜葛。」一劍蓮扯去盧楊飛雪下身又開始逐漸覆蓋上的血膜。血蠱不除,他終會被噬盡精血而亡。

「為什麼要跟著我一起跳下來?以你武功明明可以逃走的。」

一劍蓮不說話。只是開始脫他的衣物,盧楊飛雪想掙扎無奈根本動不了。

替他把鎖骨上還有各處傷口塗上藥,然後給他穿好,又脫下自己的外套蓋在他身上。

把周圍火燃得更大一點,又往火里和四周灑了些藥粉,周圍那些伺機而動的毒蟲老鼠這才不得已離開。

「你老實在圈裡呆著,我去看看這下面有多大有什麼辦法可以出去,順便找點吃的。」

盧楊飛雪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走進黑暗之中,心中湧上巨大的空虛和恐懼。四周安靜得可怕,只有熒熒鬼火彷彿四處漂浮的星子,好像呆在宇宙的深處,而整個世界沒有一點活物,只有他孤孤單單一個人。

他閉上眼睛,告誡自己,不管遭受多少的仇恨磨難與屈辱,都要用力的活下去。因為還有兩個妹妹需要他照顧。

至於那個救他的男子,他不知道他安的什麼心。是想要天機圖,或者是想親手更千百倍的折磨自己,他也管不了這麼許多了。

好久好久,久到他以為那個男人或許是拋下累贅的他了,或許是死在外面了,成為這身下眾多屍骨中的一員。他想起身看一下,可是身子依然動不了,想高聲呼喊兩聲,嗓子卻干啞的像在冒煙。

終於聽見一輕一重的腳步聲,知道他回來了,不知道為什麼陡然心安起來。

「洞很深,以我的功力就算沒受傷可能上不到一半氣就泄了,我們得另想辦法。還好這裡長了些奇怪變異的植物,不然我們兩個被困在這,不是吃蛆蟲和老鼠,就得吃死屍肉了。說不定還得把對方給吃了。」

盧楊飛雪一陣骨寒,覺得他的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索性仍閉上眼睛不理他。

卻突然被他扶著坐了起來。

「口渴了么,我特意到洞壁山岩汲了點水。」一劍蓮有些彆扭的說,這麼多年他的人生里都只有羅玄,已經忘了應該怎麼和旁人相處。

盧楊飛雪睜開眼睛,看著舉到自己嘴邊的白森森的一個頭蓋骨,裡面裝了些許清水,應該是一滴一滴接了很久。

微微的不知道什麼東西在心底瀰漫開來。低下頭,慢慢喝了下去。

「這個果子也吃了吧,我試過毒了,也吃過了,沒事。」一劍蓮略去自己硬逼著吃下這血肉滋生的植物的果實是怎樣噁心一邊嘔吐的,只是淡淡的把果子遞到他嘴邊。

盧楊飛雪口口咬下去,如同嚼蠟一般的味道,也分不清是苦是甜,只覺得有一股讓人作嘔的咸腥,卻也囫圇的咽了下去。

「你叫什麼?」

「一劍蓮。」

「我叫盧楊飛雪。」

「我知道。」

又是長久的沉默。兩人損傷太大極度疲倦的各自一邊慢慢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劍蓮被盧楊飛雪刻意壓低的痛苦呻吟聲吵醒。知道他蠱毒犯了,施以金針和內力,卻也只能微微緩解他一點痛苦。

血蠱是各種蠱蟲裡面最至陰至煞的一種,不但可以控制寄主言行,讓人變得殘忍嗜殺,而且連蠱主人都無法解除,除非寄主死亡,否則會時時肆虐,讓寄者生不如死。

一劍蓮思忖了很久解蠱的方法,然後開始捉各種的毒蟲煉蠱來做試驗。

時間沒日沒夜的過去,他們也不知道被困在這個洞里多久。只是偶爾也會有幾具屍骨被從上面拋下來。有的是江湖仇殺毀屍滅跡,有的則是齲齒老人用來做葯人的實驗失敗品。

盧楊飛雪和一劍蓮雖有點相依為命的意味,卻始終言語不多。

一劍蓮照顧盧楊飛雪也可以算是體貼入微,盧楊飛雪的傷勢逐漸好轉,已經能夠行動自如。只是每日被包裹在血膜裡面,被蠱蟲折磨的死去活來。

「把這個吃了。」

「什麼東西?」

「葯,我找到能去除血蠱的辦法了。」

「不是不能解么?」

「等會我會給我們倆換血,蠱蟲也會順著血流過來,在那途中,釘死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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