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總被流年掃。
是年華,滄桑流盡,玉魂不老。
神斧吳剛無人問,碧樹蔭前醉倒。
羨飛雁,凌空懷抱。
萬里長風煙波起,漫清光,孤影橫天杪。
歸去也,蒼山杳……
神仙府內依然歌舞昇平,熱鬧非凡,永遠和山莊里的冷清寂靜迥然不同。而山莊里的那份熱鬧,也是在琉璃來之後才有的。想到琉璃,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
靠在門口,雙手抱胸,聽著房裡的喘息和呻吟聲,思緒飄飛到很多年前。為何人生在世,非得有如此多的悲苦?
突然覺得有點好笑,他什麼都知道了,還可以在房間里這麼逍遙快活啊!平復自己心裡所有應該有的痛苦和焦躁,他安靜而耐心的等待著,像是故意折磨自己般,又是想要像自己證明什麼。聽著房內彷彿故意一樣喊叫聲,呻吟聲和哭泣聲越來越大。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一次又一次,好像沒完沒似的。可是他,從來沒有如此平靜和安然。
或許是等太久、絕望太久累了吧,他想,終於馬上,可以解脫了呢!
房間裡面一切都停止了下來,盧楊飛雪這才輕輕的推開了門。
一劍蓮華麗的長袍飛速的在身上自動穿戴完畢,遮住身上深深淺淺的疤痕。而一旁的男寵羞紅著臉,披上衣服,從床上爬下來,赤著腳跑了出去。
「似乎我每次來,你總是在忙這個呢!」
「呵呵,個人興趣愛好不同而已,不過似乎每次都要被你打斷。只有這次,在外面等了那麼久。聽得很盡興是吧?」
「彼此彼此,只是不想打擾你。不過你這麼勤勞,看來精盡人亡是早晚的事了。」盧楊飛雪望著他的臉,張狂霸道又邪媚的臉,日復一日的更加成熟和稜角分明了。
「難得見一次面,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不要每次都打擊我。」一劍蓮聽到他鎮靜到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的聲音微微覺得有點不對。他一貫太自傲,也太明白盧楊飛雪對他的感情有多深,深到他從來沒有想過會有失去的一天。
「恩,以後不見了就沒人打擊你了。」盧楊飛雪彎下腰,掏出請柬放在桌子上,「保重。」
然後轉過身往回走去。
一劍蓮挑起眉毛:「別玩了,無聊不無聊!」
盧楊飛雪停下腳步:「藍影應該一切早就跟你彙報清楚了。好歹認識那麼多年,帖子已經送到了,別說我不厚道。不過我知道神仙府主一向架子大,事情多,賀禮送到,人大可不必來了。免得嚇著我宴會上的賓客。」
潔白的身影瞬間消失不見,一劍蓮眉頭深鎖,雙拳緊握,他到底想要怎麼樣?!使性子也不應該拿婚姻大事開玩笑!……
青衣坊的新衣剛快馬從沭陽送了過來,大紅的緞面上面爬滿了流光溢彩的萬瀑流紗,精美華麗到無與倫比。
緞面是上千條珍貴北海滄瞳魚腹部最柔軟的那一指尖皮,染料取自上萬朵紅姝萼三瓣花瓣上最紅那一瓣。萬瀑流紗是餵食錦錘蟲真金白銀之後吐出來的極細絲線,蜿蜒纏繞,七彩流光,美不勝收。而大紅的喜衣之上覆蓋的透明的幻冰紗,讓那份紅少了一般的俗氣熱鬧,平添一分超凡脫俗。
盧楊飛雪長發直垂腳踝,猶若飛瀑,如絲順滑的黑髮卻是比身上火紅緞面來得還要光輝耀眼。
「公,公子……很好,很合身……」無思一邊為他把衣更好,一邊面紅耳赤的低下頭去,不敢看眼前更加艷麗百倍的盧楊飛雪。
盧楊飛雪渙散的眼神藏在面具之後,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衣裳已經送去給琉璃試穿了吧?看看還有哪兒不合身,青衣坊的師傅還沒走,明天還能再改改。」
「回公子,已經送去了。不過琉璃……琉璃小姐已經入睡了,好像是說頭疼。」
「怎麼又疼了?」輕嘆一口氣,可能是明天就要恢複記憶了……其實他多情願自己自私一點,不要讓她的記憶恢複啊!那自己便永遠是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雪哥哥。
「無思……你先下去吧,其他的我自己來。」
「是。」無思慌忙的退了出去,再面對著公子的天人之姿,還穿得如此艷麗,就要噴鼻血了。
無思前腳沒走多久,窗戶應聲而開,身著深藍華服的人,從夜色中瞬間閃了進來,涼風撲面,滿屋蓮香。
盧楊飛雪似是沒看見來人一樣背過身把床上剛剛換下的扔得亂七八糟的衣物往箱子里扔。
「你是認真的?」那個聲音不怒自威的問道。
「幹嗎有門不走,老走窗戶,一看就是偷雞摸狗的事做多了……」盧楊飛雪不知道為什麼自己一在他面前就變得渾身是刺起來。
「我問你是不是認真的?!」一劍蓮終於還是掛不住臉上一向風流無謂的笑,隱見怒氣來。
「這你應該早就知道了吧,這山莊里一舉一動,雞飛狗跳的事你有什麼不知道的?藍影還有什麼沒把我的行蹤和一舉一動報告清楚的你還需要我再報告一遍!」
一劍蓮指頭咔咔作響:「不要胡鬧了,明天就給我把婚禮給我取消了……」
「府主大人,請問你憑什麼,男婚女嫁天經地義的事情,請府主自重,別干涉我的個人自由。」盧楊飛雪聲音冷冷的,依舊是看也不看他一眼。一劍蓮一把抓住他,伸手便摘掉了他的面具。他不要看不見他的臉,他要看到他真實的表情,真實的情緒。
「你還要生我多久的氣?別跟我耍小性子!如果是因為我和那些鶯鶯燕燕的事你不喜歡,只要你說一聲,你知道我便也從此再不碰男人!」可是他從不說,他從不說。不表達,也不挽留,明明愛他,卻非要待他跟個陌生人一樣,他恨不得折了他的翅膀和驕傲。
「你有病是不是?我管你每天跟種馬一樣跟多少人交好。我是個正常人,只想像正常人一樣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請你以後遠離我,更加遠離琉璃!」盧楊飛雪警告的眼神看著他。
一劍蓮冷哼一聲:「不要告訴我你喜歡上她了!你何苦委屈自己和這樣一個女子成親!」
「笑話!我不喜歡她為什麼娶她!」
「我不信……」
「你以為我是為了也讓你吃吃醋,演場成親的大戲給你看?還是你以為,我在報復羅玄?」
一劍蓮眼神銳利起來:「胡說什麼!你以為隨便找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連身世背景都查不到的瘋女人成親就算是在報復羅玄了!?」
盧楊飛雪苦笑一下「如果我想的話,沒有什麼能比這樣的報復對他而言更殘忍了。」
一劍蓮長袖一揮,桌上杯子碎了一地:「笑話!!你以為羅玄是誰?不要以為他在武林大會上些許失態就認為他會對那女人怎麼樣了!我跟在他身邊那麼多年,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比我更了解他!!他是不可能愛上任何一個人的!!」
「呵呵,你慌什麼?有些事實是無法改變的。羅玄,終歸不過是凡人而已。」盧楊飛雪滿臉疲憊。
「我說過了不準再在我面前提他!還有,誰讓你穿這個衣服的!你給我脫了!」
懶得反抗,新衣被脫了下來,若不是質地一流早就被他扯碎了。一劍蓮似是對他在婚服上下如此多功夫花如此重金更為不滿。雙說鉗制住他的身體,憤怒兇狠的瞪視著他那張絕倫的臉。
盧楊飛雪對望著他,眼睛裡沒有愛恨,清澈如水晶。一劍蓮把他身子拉近了點,卻恍然大悟一般,又猛的將他一把推開。
盧楊飛雪苦笑一下:「你走吧,我要休息了。」很多事情,只有睡著的時候才可以不要面對。
一劍蓮面色鐵青:「想這樣就跟我一刀兩斷了?」
「……難道我們之間,有過什麼過么?」
一劍蓮看著盧楊飛雪冰冷的眼神心裡猛烈抽痛起來。
「飛雪……」
盧楊飛雪甩開他伸來的手,聲色俱厲的說:「我叫盧楊飛雪!!!」
一劍蓮血氣一陣上涌,身子搖晃了兩下彎下腰,劇烈的頭痛一陣陣的襲來,面色瞬間慘白。
盧楊飛雪這才慌忙扶住他:「又發作了?血雲散呢?放在哪的?」
「沒了……還沒提煉出來。」
「你把最後的一點全給我了?」盧楊飛雪緊皺著眉頭把他扶到床上躺下。起身去倒水,卻被一劍蓮一把抓住。
「……雪。」
盧楊飛雪遲疑了片刻在他身旁躺了下來,任憑右手被他顫抖的握著。曾幾何時,一劍蓮需要自己夜夜陪伴才能入眠。這麼多年,他不能見血,不能食葷,幾乎每夜都要面對鑽心刺骨的疼痛和慘絕人寰的噩夢。他知道他需要自己,需要這個世界上至少有一個人,是真心愛他的。可是千萬個自己在他心中,也抵不上半個羅玄吧。
手指一彈熄了燈,盧楊飛雪感覺得到他的掌心裡全是汗,也知道汗水裡都有毒,可是他早已經習慣。一劍蓮很多年前就已經是活死人一具,武林上人人敬他怕他,誰知道他一生過得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