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一轉丸,日月雙飛箭。
浮生夢一場,世事雲千變。
無憂,醉了還依舊。歸休,湖天風月秋……
一點孤燈,半杯濁酒。
風雪細細敲在門楣上,樹影搖曳,流螢瑣碎,更深時分燃一捻篆香,臉上是從未有過的惘然無措。
愛,從來都是溫暖而又讓人絕望的情感,卻又從來分不清楚對與錯。他以高高聳立於九天之上的姿態,對這一切早已洞悉,這才從來都不問情愛,端坐於蓮端,眼中裝的是大我,行的是大愛,得的是大自在。
可是,終究再深鎖的心門,在琉璃一次次用自己的身體血肉模糊的撞擊之下,還是有了裂縫。
陽光透進來,血淚滲進來。
……
終於所有的所有,他的真,他的行,他的道,他的堅持,他的自守,都在她的微笑中碎得體無完膚。
並不是世界上每一個人生來就懂得如何去愛一個人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如琉璃般從容的去面對自己的心。
對於羅玄而言,這麼多年裡修的是天人之道,懷的是慈悲之心。清高傲物,對於世間嗔痴情愛從來都萬分鄙薄。又哪裡懂如何去愛人,又如何肯面對超然絕世的自己一顆日漸深陷的心?
閉眼沉思,已成昨日,那朝朝暮暮,生死相隨,在渾然無跡間幽幽滲入心底,如影隨形,刻骨銘心。當初的孩子般的單純笑顏,如今憶及也是感慨萬千,叫人心憐。
思及自己一手造成的今日之變,所有的情念,她的,他的,全部都化僵作一灘濃血。
武功廢了又怎樣,怕的是自己心死了,人廢了。她恨他怨他都不要緊,可是怎麼能夠忘記他?忘記她那麼無悔無懼的愛過他,忘記他們形影相依的那段日子?世間再沒有比這個更殘酷的懲罰。她的遺忘,宣布了她的瞬間重生與解脫,卻也是他真正墜入愛與苦痛的開始。
怎麼可能面對得了,他們兩人間那麼深的牽絆與依戀,對於她而言,從來沒發生過?
記憶沒了,存在的證明沒了,從今往後,自己於她,再不是人世間最重要最特殊的一個,只是與陌生人無異。他再也看不到她撒嬌的對自己笑,調皮的圍著自己繞,大聲的叫自己玄哥哥了……這樣的不信,不願與不甘,誰能明白?
忘記,多簡單的詞啊,只那麼一瞬間,一瞬間就可以把他們所有愛恨全部抹殺了!!
琉璃,你怎麼捨得?
斷斷續續的咳嗽著,彷彿心肺都要被咳出來。也無心運功調息或者療傷,武功再好又有何用?能挽回這一切么?手裡泛黃的古籍散發出淡淡的葯香,白天黑夜的瘋狂治葯,無論如何也要恢複她的記憶。從未有過的偏執而自私的希望,至少她還記得自己。
他以為他無情可以過沒有她的生活,他以為他無欲可以眼睜睜看她嫁為他人婦。可是他以為,只是他以為而已。他所有的以為,都只是他的自以為是、自欺欺人。他太低估了琉璃對他的影響,也太低估了琉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第一次她可以幾句話把自己逼到狂性大發,打傷了她。第二次她也可以不用動手,又幾句話把自己刺激到走火入魔,功力盡廢。
她玩失蹤已經玩到他瘋癲發狂,滿世界亂轉,她再次玩失憶又叫他如何承受?如何承受,她的眼裡再絲毫沒有自己的存在?
他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回那個光風霽月的神醫羅玄了,只是在她問他「你是誰」那一刻生命的感覺被抽離,讓他確確實實,無比肯定的知道了自己對她的愛。如果那樣刻骨銘心的疼痛還讓他醒不過來,那他就真是應有此報。
也正是因為確認了自己的那份愛,所以,才更加無法忍受自己的被遺忘。
可是今時今日的明了,卻顯得更加不堪和難以面對了。
細聽著,還能聽到隔壁房裡琉璃均勻的呼吸,夢中時不時吧噠一下小嘴,念叨著什麼。
理智一萬遍的告訴他,或許一切正如盧楊飛雪所說的現在忘記自己,忘記一切痛苦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可是自己怎麼可能准,怎麼可能願,怎麼可能放得下?
不知不覺天已大亮,飛花闖進房裡硬拖著琉璃起床陪她逛集市。聽到琉璃可以不用離開,不太明白事情怎麼回事的她莫過於是最開心的。
琉璃也知道只有趁著盧楊飛雪還未起時可以好好溜出去玩一下,不然他又要說什麼身體還沒好啊不要亂跑啊什麼的了。她醒來已經十多日了,還沒好好轉轉呢,好不容易來到古代。雖然雪哥哥說她來了一年多了,可是她都不記得了啊。不過她真是想不到自己這一年間漂亮那麼多呢,連近視眼鏡都摘掉了。是不是期間做了什麼大的整容手術啊?
只可惜的是趙祥吉說交給自己的易容術什麼的也給忘了,又得重新交起。她連武功都是基本上不記得了什麼,偶爾情急下身體會自覺的使出一兩招。
她多想當大俠啊,於是每日纏著盧楊飛雪交她。盧楊飛雪的武功厲害但是詭異莫名,內力從身體里發出多是有形的,可以做飛刀或者暗器。常常牽做絲,或在身體周圍包裹成內力的網,透明的又看不見。有時候琉璃調皮不聽話就被他倒吊在樹上面。甚至還可以凝作琴弦,凌空彈奏的。琉璃興奮的嚷著要學,看火影看多了,總覺得那個是查克拉。
盧楊飛雪笑得無奈,天知道他陰差陽錯習得這身內力,又受了多少非人的虐待和折磨呢。看著琉璃活蹦亂跳的身影有時候又覺得羨慕,能夠忘記過去對於多少人來說是多麼可望不可即的事情。
玩到大中午的和趙祥吉幾個又匆匆趕回來,盧楊飛雪果然還沒起身。輕輕推開他的房門鑽了進去。看到他埋沒在大大的床中間幾乎找不見人,只有一頭驚為天人的長髮散亂開來。忍不住口水流了一地。
看他的面具放在一旁桌上,便爬啊爬的爬上床去想看他的臉,卻被盧楊飛雪一個翻身把她面朝下的壓在下面。
不肯放棄的使勁扭轉身子,卻只看得見他衣衫不整的露一點香肩在外面,白得近似透明。
「放棄吧你,第二十三次偷襲作戰宣告失敗!」
琉璃被他整個身子壓住微微有些面紅喘不過氣來:「哼哼,我就不信我看不著你。下次你等著……」
「早上又偷跑出去玩了?身體怎麼樣?何昔說可能有一些不好的反應什麼的要多注意一點。」
「我知道,我沒事,我不就是失憶了嘛,按照一般劇情發展,最後一定會恢複的。我才不擔心呢!」
「看把你樂觀的,什麼都不記得,你就不怕被騙了你?」
「你們才不會呢!都對我那麼好!我長那麼大,就沒有人那麼關心我過……」琉璃咬咬被子,爬啊爬啊想從盧楊飛雪身子底下爬出來。可能真的自己從前關係和他很親密吧,有可能……她臉紅的想著……有可能還發展到某一步了……可是她全部都不記得了,所以太親密的肢體接觸她還是不習慣啊。
「你都不想知道你失去記憶的這一年多里都幹了些什麼么?」盧楊飛雪把頭埋在她的發里,深深吸了一口氣,或者這不光是她的新生,也是他的吧。
「想啊!可是我問誰誰都支支吾吾的跟我說不清楚。」
盧楊飛雪淺笑一下,他和趙祥吉還有北冥天他們都有好好談過。或許是真的把琉璃受的傷一點點都看在眼裡,所以也困惑了到底讓她知道她與羅玄的關係好還是不好。每個人都心疼著她,希望重新看到她笑,重新開始新的生活。盧楊飛雪也向他們承諾除非琉璃真的愛上他,否則不會因為之前的約定非要和她成親。
「你希望你失憶的一年間自己都做些什麼?」盧楊飛雪趴在她背上,軟軟的真是比床還舒服百倍啊。
「我?我不知道,我記得以前看叫一個叫什麼的片子,女主角每天都失憶,然後她老公每天早上和她都跟初次相遇似的,要讓兩人重新相愛,我就想這兩人也不累啊!哈哈,還好我只是失去一年記憶啊,以前的記憶都還在,所以也沒覺得說什麼失去自我啊,痛苦啊。我也不是掉水裡撞到頭失憶,然後流落他鄉。你們不都還在我身邊嘛!」
拜託,好熱啊,這個姿勢太曖昧了,再壓她就斷氣了,雪哥哥就不能憐香惜玉一點么,嗚嗚。
「差不多了,我就是從水裡把你撈起來的。」
「啊?那這一年裡我都幹嗎了我?」
「陪著我去各處玩啊,還有武林大會啊什麼的,還有就是被我欺負……」盧楊飛雪伸手把面具戴到臉上,「走吧,出去吃飯,我餓了,咱們明天就回盧楊山莊了,這次在外面耽擱的太久了。」
「我要看我要看!為什麼不讓我看!」琉璃小老虎一樣從床上使勁跳到盧楊飛雪背上掛著,努力去摘他的面具。盧楊飛雪拎小雞一樣把她扔在床上笑了起來:「時候未到,不許看!」
「哼,小氣鬼!」琉璃一咕嚕跳下床生氣的跑了出去,好奇死她啦!還說是自己未婚夫呢,連容貌都不給看!特別是聽到飛花的描述之後,她更好奇了。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