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雲散,滿江明月,風微浪息,扁州一葉。半夜心,三生夢,萬里別,悶倚蓬窗睡些。
微風,冷衾,愁人。
迷糊之間,感覺到臉上有什麼涼涼的東西滑過,很舒服很舒服,冰涼如玉的修長手指,從自己的額頭,慢慢撫摩過臉頰,鼻側,嘴唇,下巴,然後是脖子。
琉璃恍惚的死勁想要睜開眼睛。玄哥哥,是玄哥哥嗎?
看得不是十分真切,隱隱約約,卻見一面上籠著輕紗的女子,似夢似幻。
臉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手指細細緩緩的撫過,彷彿輕風拂面一般讓人半醉半醒。琉璃迷糊的慢慢閉上眼又睡著了。
再睜眼的時候正對上一雙很大的眼睛很近的貼著自己。琉璃嚇得一立而起,剛好撞到對方頭上疼得要死。還沒等她反映過來,對方一邊揉著額頭一邊開始驚喜的叫了起來。
「哥,哥……她醒了,她醒了!」
「我……」琉璃開始劇烈的咳嗽起來,打量著自己身處的精緻又華麗的房間,檀唇脂膩,湘蘭環佩,青絲媚軟……心裡悲戚萬分。始終,還是沒能夠回去啊。
面前青衣女孩子大約十二三歲的年紀,像極了初來時的琉璃,生得圓滾滾的,眼睛大的能把人吸進去。一笑起來整個臉都開始綻放。看到琉璃醒了極度的興奮中,跑出去又跑進來又跑出去又跑進去的好多次,終於領了進來一個男子。
琉璃望著他,張圓了嘴巴老大半天都合不上來。
那一刻,她是真的以為自己死了,若不是身在天上,怎會看到如此神仙般的人物?
更可怕的是,那個人分明戴著面具沒有露出一絲容貌,卻已經美得叫人無法呼吸。綢緞一般的長髮長到腳裸處,飛瀑一般傾瀉下來,柔順華麗的讓人都不敢直視。琉璃心道怎樣的離子燙也沒那效果啊,都不用使勁,梳子自己就可以從髮根落到地上。
白皙的肌膚近似透明,彷彿吹彈可破,卻又不是女人的那種柔嫩。修身的白色長杉勾勒出美好的腰線,漂亮的鎖骨更是讓琉璃連吞好幾口口水。長衫式樣簡潔,爬滿了華麗的暗紋,最好的絲錦料子,卻華貴得一點也不張揚。黑白映襯下,那冰冷白玉做的面具在臉上顯得十分醒目,一看就是絕佳的寒玉,曲線流殤,匠人手藝巧奪天工,打造得精美絕倫。
而更讓人屏息的是他天人一樣的姿態,帶一點微微懶散的翩翩而來,琉璃彷彿聽見陣陣仙樂飄飄,在合著他夢幻般的韻律,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風華絕代,分明是風情萬種,卻又讓人感覺不到半分女子的媚態。
琉璃神魂俱銷,也忘了自己身在何處,忘了心裡是如何悲苦。只是傻傻的看著眼前之人,也不管是否失禮,只是情不自禁的抬起手來,想揭下面具看看下面是怎樣黯淡天日的一張臉。
快觸及時卻被男子跟寒玉一般涼滑的手捉住。雖然看不到,琉璃分明是感覺到那個人笑了,在面具後輕輕的揚起了嘴角。
小手在他冰涼的掌心裡一陣顫抖,然後,他就聽見了這輩子她聽到過的最好聽的聲音。
「夜來風涼,你身子虛弱,躺下再好好歇歇吧……」
窗外楊柳陰下,風聲嗟呀。
彷彿被什麼狠狠擊中一樣,琉璃傻傻的望著他,明明見不得他的眉眼,卻仍是直直的盯著他戴著面具的一張臉,彷彿如此便能將其看穿。
捨不得將手抽出來,捨不得那樣一絲清涼潤心的感覺。卻又不敢反手將其緊握,生怕一個不小心,便褻瀆了。
玄哥哥是其人若神,他則是其貌若仙。
「我……這是哪?」
「盧楊山莊!小姐姐,這兒是盧楊山莊。你掉水裡了,是今昔把你救回來的。何昔已經幫你看過病了,他說你沒什麼事,就是太累了!」旁邊的青衣女孩爬到琉璃床上坐著,連忙搶著回答。指了指那邊另外一個長相平凡到掉進人海里就撈不出來的男子,今昔靜靜的站在房間角落的陰影里,也不說話。
「你們是……?」
「那個是我哥哥盧楊飛雪,那個是今昔。我是盧楊飛花!剛剛二姐也在這,她叫盧楊飛絮!小姐姐你別怕,有壞人害你嗎?在我們山莊絕對安全的,你別怕!」
「盧楊……」怎麼這麼耳熟,可是一時間怎麼也想不起來了。玄哥哥呢,玄哥哥在哪?可有來找過她。頭一陣劇痛,淚水忍不住就要奪眶而出。
一低頭,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已經換了。連忙焦急道:「我的衣服了?我的琉璃……」
「在這呢,都在這,你別急……」盧楊飛雪指指旁邊的紗衣還有琉璃掛墜。
琉璃緊緊抱在懷裡,身子微微顫抖。
「以後不要做傻事了,沒有什麼好想不開。命是你自己的,除了你自己不會有誰在意!下次怕就沒那麼命好碰上有人救你!」今昔的聲音冷冷的傳來,那個男人似乎很不喜歡自己。
琉璃身子瑟縮一下,不自覺的拉高領子遮掩住裡面的吻痕。她大概知道盧楊飛雪他們誤會什麼了,卻也不好解釋……
盧楊飛雪發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低頭見琉璃正葵花一般的仰面望著他,睜著大大的滿是水霧的眼睛,心裡微微顫抖了一下。
「我叫琉璃……」
盧楊飛雪低下頭望望她手中的掛墜,會意的點點頭,然後溫柔的扶琉璃躺下,給她好好的蓋上被子。
琉璃低下頭擦擦眼淚,這就是穿越里典型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回不去了,怎麼辦?沒有玄哥哥,她也活不下去了,怎麼辦?
「你們可不可以暫時收留我在山莊一陣子?」
盧楊飛雪愣了愣,似是沒想到她這麼直接。
「洗衣服炒菜倒垃圾我都會做的,就當是救人救到底好不好……」琉璃發揮當初對羅玄死纏爛打的那一套,盡量裝的可憐兮兮的眼巴巴望著他。
也不管今昔在旁邊怎麼使眼色,盧楊飛雪全當沒看見,輕輕的點了點頭。盧楊飛花開心的撲到琉璃身上。她可喜歡這個小姐姐了,也不知道為什麼。
「謝謝,我明天就可以開始工作,我不會白住在這裡的……現在……我可不可以吃點東西……好餓啊……」琉璃小嘴嘟嘟的說。天啦,她都多久沒吃東西了啊!
可惜隔著面具琉璃看不見盧楊飛雪臉上溫柔的笑意。
「今昔,去叫何昔做點清淡的飯菜來。」
「為什麼要讓何昔做……唔……好吧……」
琉璃望著面前的這些個人,她幾乎就從沒離開過羅玄身邊,如今也不知道自己落到了哪裡,可是,內心已經被悲傷填滿了,也沒時間去好奇,沒時間去害怕。
或許,應該好好的開始新的生活了。既然回不去就走一步算一步吧!她知道羅玄的為人若不是她故意氣他,又怎會對自己如此絕情。他說今生都不要再見了,他說都不要見了……
自己,又怎麼還能夠去打擾他!
淚水輕輕滑落,撫著自己的左臉,彷彿又感受到了撕裂一樣的疼痛。
不見就不見了……
嗚嗚嗚,不見就不見!我們是二十一世紀的接班人,我們是祖國未來的花骨朵,我們要高舉共產主義的旗幟,勇敢的迎接革命的暴風雨,實現四個現代化,讓全國人民都走向共同富裕,讓世界都開遍幸福之花!
琉璃一邊狼吞虎咽的喝著碗里的粥,喝完一碗又一碗,把眾人看得目瞪口呆的。
又是一個嶄新的開始呢……
屋外月明深處,香風輕細,一池寒塘,數頃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