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圓,人何在?
寒蛩切切,塞雁哀哀,菊漸衰,荷錢敗。
葉落西風雕闌外,斷人腸如此安排。
秋雲萬里,滿天離恨,伴我愁懷。
……
翌日,琉璃醒來時見自己正躺在血池中的萬年冰晶上,白色的絨草軟軟的墊在身下,比起家裡大大的按摩床都要舒服。懶懶的伸伸懶腰,發現自己除了體力較差點之外,基本上都已經痊癒了。
東張西望的看著,羅玄不在,又是尋藥草去了嗎?
快一個月沒進五穀雜糧,頓頓吃的都是奇花異果。雖然也能飽而且還有各種功效,但是,她還是好嘴饞哦!待下了山了,要多吃一點好吃的補回來才行!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哎呀,小蠻腰都有了,以後不怕穿露臍的小弔帶了,嘿嘿……
等了好一會兒,無聊的她在草上爬來爬去啊爬來爬去,在血池裡撈啊撈啊可惜沒有魚,玄哥哥咋還不回來哩?
她一面咬著自己的拇指一邊回憶著昨天晚上的曖昧場景發花痴……
一直到很晚,羅玄才回來,翩然飛過血池,停留在她身邊,琉璃睏倦的睜開眼睛打了個呵欠,口裡滿是埋怨的撒嬌道:「怎麼現在才回來啊,玄哥哥……」說著便習慣性的往他身上依去。
羅玄不著痕迹的閃開,拿了些新摘取的果子給她,淡淡說道:「肚子餓了吧?先吃些東西。」
「恩……」琉璃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偷偷的瞅著他。為什麼玄哥哥又變回可怕的撲克臉了啊,自己好象沒有得罪他也沒有做錯事吧?
「再過幾日,我們便下山。」
「啊?」琉璃傻傻的望著他。
「你傷勢也好的差不多了,再過幾日,我們便下山去吧……」
雖然琉璃也挺想下山的,可是更願意和羅玄兩人獨自待在這仙境一般的天山上:「不用那麼急吧……」囁嚅著,眼睛眨巴眨巴,「不過玄哥哥武功已經恢複了,再也不怕有人來找麻煩或是問你要天機圖了。咱們把真兇查出來,還你清白!」
「這個無關緊要,清者自清,我有點累了,不想再攪和這些武林是非里了。」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
「依舊回哀牢山清修,偶爾浪跡天涯,濟世救人。」
「耶!太好了,終於可以去哀牢山了!」
「……」羅玄緊皺著眉頭看著她,「對不起,琉璃……」
「恩?」琉璃抬著頭望著他,臉上的笑容慢慢僵硬下來。
「我不能帶你回哀牢山。」
「為,為什麼?」琉璃覺得喉嚨有一些乾澀。
羅玄轉過身去:「哀牢山上只有我們孤男寡女不太方便,而且,我已經習慣一個人清凈的生活了。」
琉璃眸子黯淡下去,用力揪著冰上的絨草:「那麼久,我們兩個人不也都過來了嗎?」
「這不一樣,如今是迫不得已。」
「還有什麼其他好一點的理由么?」
「琉璃……」羅玄見她如此平靜不哭不鬧,不由得心下慌亂三分。本來做的一切準備都似乎派不上用場。
「說好了要帶我去看哀牢山的雪的,你說話不算數!」他們明明昨日才拉勾的啊!
「會有機會的,有機會我就帶你上山玩……」羅玄避開來說。
琉璃看著羅玄飄然若仙的背影,知道他主意已定,再難更改,心慢慢的凍結成冰,然後碎裂開來,佯裝著堅強,語氣陡然變得理智清冷。
「不用說這個了,那你打算怎麼安置我?」
「大江南北,你比較喜歡哪個地方?……我,我會時常去看你的……」
琉璃靜靜的低著頭,聲音有點沙啞。她早就知道這段日子是做夢,沒想到破滅來臨的那麼快。
「我以為你已經完全懂我的心意了……」
羅玄背著她負手而立。他懂,怎會不懂。經歷如此九死一生如果他又如何只把琉璃對他的感情視作兒戲?可是越如此,就越是不能害了她。
「我知道,可是我之前已經說過了,我不可能接受。」話語冰冷而又決絕。
琉璃握住手中的果子,放在嘴裡輕咬一口,好苦,好澀,不由得輕哼一聲。
「是因為昨天晚上的事么?」
羅玄身子猛然一震,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輕輕搖了搖頭,突然覺得很暈很累。自己,當初為什麼要醒過來呢?
「就算我別的什麼都不求,只求留在你身邊當個丫鬟或者書童伺候你也不行么?」
「我意已決。」
「就算我尋死覓活,又哭要鬧你也不肯改變主意么?」
「琉璃!」羅玄輕喝。
「我明白了,我累了,讓我好好睡一下。」
打擊來得太突然,琉璃最近反應比較遲鈍,她想她需要好好休息一下。或許她再睡一覺醒來,就又會發現是那個溫柔的玄哥哥站在她面前了。
羅玄心裡墜墜的看著她又沉沉睡去,臉上有几絲慌亂,再怎麼都沒想到琉璃這次會如此反常如此平靜。生怕她又做什麼荒唐的事,一夜未眠的守了她一整夜。
把她送離他的身邊,這是他理智思考了很久終於得出來的結果。本是已經下決心帶她回哀牢山收她為徒,還她一世恩情的。一切,卻被昨夜的意亂情迷給打破了。羅玄再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在餘毒已解的狀況下,竟然還會有如此不受控制的一刻。那種失去自我的感覺,讓他沒由來的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懼。
再怎麼都沒想到,琉璃對他的影響力已經深到這種地步。莫名的情緒撕扯著他,他卻又無法面對。再不放手的話,恐怕就遲了。
望著她蒼白疲倦的面容,羅玄緊皺著眉頭。
對不起,琉璃……
又是半個月過去了,琉璃基本上已經完全康復,不再需要羅玄的照料,二人又陷入了持續的冷戰與焦著之中。琉璃日漸的消瘦憔悴下去,東西也吃的不多了,每日除了睡還是睡。她知道一切已經沒有什麼辦法挽回,羅玄決定的事情就再難更改了。於是只能想盡辦法多拖著滯留在天山上的日子,她想或許應該再自殘一下,廢了自己的腿什麼的,身體不能行動的話,玄哥哥或許能夠多在天山陪她一段日子。自己離了他總是活不了的,可是偷偷跟著他回哀牢山以他現在的功力豈會察覺不到?
難道,真的就在別處安靜的生活,如飄飄一般沒有盡頭的等候著,他一年,或者幾年來看自己的一次?
不甘心!自己怎麼可能就這麼放棄!都走到這一步了!她現在什麼都不要,也不要玄哥哥愛自己和自己在一起,她就只想待在他的身邊而已,也不行么?
救活了我的人,卻又要殺死我的心,有什麼用?有什麼用啊?
淚水一滴一滴滑落到絨草里,經歷過那麼多的波折,琉璃覺得自己已經夠堅強的了,逐漸長大成熟的她,小小的自尊已經不允許她孩子般不顧一切的哭鬧,絕望與悲戚緊緊的禁錮著她,幾乎無法喘息。她該怎麼辦,她該怎麼辦,就如此這般放棄失去他了嗎?
羅玄飄無聲息的靠近她一點,卻發現血紅池水的映襯下,琉璃沒有睡著,睜著大大的眼睛望著他,噙著淚,眸子里泛著妖異的紅光分外詭異。
「不要點我的穴道,再給我一些時間好么,求你了,玄哥哥,過了臘月十五,我便跟你下山!」
羅玄一陣心痛。他到底把這個孩子逼到什麼份上了啊!
轉念一算,在這天山之顛,竟然已經待了快要四個月了,何其漫長又何其短暫。
下了山後定找個好地方將她妥善安置,讓她一生快樂平安便是了。終歸,這輩子是欠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