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夕陽的徹底落山,夜幕漸漸籠罩了上陽宮。正月十六的月亮也露出了它滾圓的身軀,然而,那朦朦月光落在地上瓦片上樹上台階上,卻並沒有留下皎潔的芬芳,而是投下了一種陰惻惻的氣氛。巡邏的羽林軍衛士已經開始一個個小隊地在殿閣間開始巡邏,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傳來了一種令人心悸的感覺。
正月已經過了一半,隆冬卻並沒有過去。
由於那四個宮人手腳麻利,仁智院的收拾工作在半個時辰前剛剛結束。小火爐已經燒起來了,防寒的圍簾也已經掛起了一層一層,雖說來不及學有錢人家過年那樣,用花椒和上泥把四壁粉刷一遍,但好歹已經有那麼一種溫暖的意味流露出來。送來的新被褥有些陰冷,不過三四個灌滿熱水的銅腳婆已經塞在了裡頭捂著,不多久就能暖和起來。
而且,仁智院麻雀雖小五臟俱全,竟還有一個專門供洗浴的浴池,裡頭還有一個簡易卻好用的壁爐。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這裡沒有廚房,一應食物都由大廚房供給。只是前來送飯的那兩個宦官滿口答應明日除了這些熟食之外,再送一些生的蔬菜肉食,至少自己能拿炭火小鍋子煮點湯,凌波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晚,她只是只隨口扒拉了一點吃的,等朱顏和紫陌吃完了,便讓朱顏把剩下的拿去分給那四個宮人,同時還帶過去了半吊錢。
好一會兒,朱顏方才回到了屋子,見紫陌正在忙忙碌碌地收拾被褥,一副一定要睡在這裡的架勢,她頓時莞爾一笑,旋即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正在看書的凌波面前。
「小姐,奴婢剛剛看見,她們四個的定食裡頭連個油花都沒有,就只有幾片菜葉子。正好送過去的東西裡頭有肉菜四樣,就是其他的也都不怎麼動過,所以她們看見這些,眼睛當下都紅了。只不過那半吊錢她們都不肯收,說是小姐若真的想打賞,到時候出去的時候把她們捎帶上,那就是最大的恩德了。」
聽到這話,凌波頓時皺起了眉頭,緊跟著抬起了目光看著朱顏:「你怎麼對她們說的?」
「奴婢說,那是掖庭局的差事,小姐無權干涉,不能此時說好話哄了她們盡心服侍,到頭來丟開不管。」朱顏一面說一面瞥了凌波一眼,見主子露出了讚賞的表情,她便又接著說,「奴婢告訴她們,其他的不論,小姐在這裡住的這些天決不會虧待了她們。就算走了,也至少會讓人關照她們。她們雖有些失望,但看樣子還是感激的,所以奴婢最後還是把半吊錢都留下了。」
凌波站起身點了點頭,見紫陌不知道什麼時候收拾好了,正在旁邊偷笑,便沒好氣地在她頭上彈了一指頭:「笑什麼!好好學學你朱顏姐姐,你就知道凡事任由著性子來,哪天闖了禍都不知道。趕緊去準備熱水,泡了腳都早些睡!」
這一夜,凌波輾轉難眠。燃燒的炭火早就讓房間溫暖了下來,厚厚的被褥亦是被腳婆捂熱了,空氣中還瀰漫著淡淡的寧神香的氣息。她能夠聽到朱顏和紫陌的鼾聲,可她翻來覆去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那種難以名狀的焦躁感讓她異常難受。
到最後,她實在耐不住這種長夜折磨,乾脆一翻身坐了起來,才準備披上外頭的大衣裳,剛剛還睡得香甜的朱顏忽然也坐了起來,揉著眼睛問道:「小姐可是渴了?」
凌波掃了一眼紫陌,見她蜷縮成一團彷彿睡死了一般,心裡不禁嘆了一口氣,搖搖手示意朱顏躺下,自己也索性又躺了下來。反正睡不著,她乾脆把近來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在腦海中回放了一遍。最後,她驚愕地發現,這正月短短十幾天發生的事情,竟好似比她這十幾年經歷的事情都更加精彩。
難道是因為這個世道差不多亂套了?想著這個問題,她終於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凌波在上陽宮度過的這個漫漫長夜,外頭卻有無數人在歡慶這上元節的最後一天狂歡。而此時此刻,洛陽城也有更多人沒有出門,有更多的地方仍然燈火通明。有的是在緊急商量大事,有的在觀看歌舞聆聽笙歌,有的是在忙著抱美人——這些美人中,有身段窈窕婀娜多姿的美女,但亦有面目俊秀身材高大的美男。
緊挨洛水和天津橋的旌善坊一處豪宅中,十幾天前剛剛從郡主榮升公主的某位金枝玉葉,正在舒適愜意地享受著別人精心的侍奉。室內瀰漫著一股醉人的甜香,深紅的帳子垂在地上,在純色的西域毛毯上留下了一抹嫵媚的顏色。
雖是冬日,那個俊秀的年輕人卻滿頭大汗,一雙手卻絲毫不敢停。當他的手順著那光滑的脊背,輕輕按在了那翹挺的豐臀上時,耳朵忽然聽到了一聲嬌吟,這頓時讓他渾身火熱難以自制,某樣物事忽地硬梆梆地挺起,恰恰頂住了身下佳人。
這突如其來的一下讓他魂飛魄散,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床連連叩首,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正在這時候,門帘忽地被人掀開,進來的男人同樣是容貌英俊,但和地上那個美男子相比,卻多了一種傲氣。他不耐煩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忽然暴起一腳把人踢開,旋即怒聲斥道:「沒用的狗東西,連侍奉公主都不會,就知道磕頭有什麼用,滾!」
眼看那美男子踉踉蹌蹌地退了出去,床上的佳人惋惜地嘆道:「這個傢伙手法倒是不錯,長得也還馬馬虎虎,就是有那個賊心沒那個賊膽,可惜了!」
「裹兒,這天下美男子多了,可有誰能比得上我?」
安樂公主沒好氣地哼了一聲,這才懶洋洋地翻過身來,媚眼如絲地朝丈夫飛了個白眼。武崇訓剛剛進來之前,才在另一個地方和某個絕色侍女調過情,就差突破了最後一步。此時見那峰巒起伏的勝地正散發出無窮無盡的誘惑,他頓時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火熱,毫不猶豫地扒下衣服撲了上去。
兩個赤條條的人也不知道廝打交戰了多少個回合,這才彼此分開。這一番激戰下來,武崇訓已是如同死狗一般根本動彈不得,安樂公主卻沒事人一般地坐起了身,就這麼渾身赤裸地下了床,沿著那溫暖的西域毛毯走到了銅鏡跟前。拿起角梳隨便梳了兩下頭髮,她這才轉頭說道:「你若真是想你爹當宰相,單單靠我母后可不夠,父皇那裡我還是說得上話的。事成之後,你要是真有心,便給我……明白了么?」她刻意壓低了聲音,臉上愈發顯得嬌艷不可方物。
見武崇訓瞪大了眼睛看她,她又回了一個嫵媚的眼神:「當然,我也不會虧待了你。我那些陪嫁侍女隨你挑選,只有一條,要是你敢讓誰珠胎暗結……」
武崇訓一下子恢複了精神活力,猛地從床上蹦了下來,從後頭把安樂公主緊緊抱在了懷中,笑嘻嘻地說:「裹兒,那些呆板的侍女怎比得上你?你放心,事成之後,我一定另外好好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