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成全

天將明。

金子被一陣刺痛激醒。

胸腔里彷彿被灌入了什麼東西,驚得她倒吸了好幾口冷氣。

緩過氣之後,她幽幽睜開眼睛,朦朧中她似看到了一張俊美如同塑像般的臉。

金子定睛一看,這才看清楚眼前之人。

他靠在榻邊,一手握著她的手,一手撐著頭,墨發隨意的披灑在肩上,零落的幾縷髮絲搭在額頭和面頰,面色蒼白而憔悴,下顎有一層淺淺的青須。

金子眼睛有些酸。

現在的他,跟平素那個清雋幹練的形象相差甚遠,消瘦凌亂的模樣,讓她心頭微微生疼。金子想伸手輕輕撫觸他的容顏,可一抬手,牽扯到背上的傷口,頓時又是一陣刺痛。

她咬住下唇,強忍著疼痛不敢發出聲音,生怕會吵醒了他。

辰逸雪眠淺,且靈覺一貫敏感,那細碎的吸氣聲傳入耳中時,他便倏地睜開了雙眼。

那雙漆黑明亮的眼睛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清冷淡漠,只在對上金子的視線時,瞬間變得柔和寵溺,他唇角勾起淺淺笑意,啞聲道:「醒了?」

金子蒼白的容顏露出嫣然一笑,問道:「我睡了多久?」

「好久,好久!」辰逸雪笑容灼灼,俯身在金子額頭吻了一記,在看到妻子醒來的那一刻,他宛如瞬間恢複了所有的精力。

「對不起……」金子看著辰逸雪,抱歉的說道。

「傻瓜……」辰逸雪輕輕點了點金子的挺翹小巧的鼻頭,「要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金子搖了搖頭,手下意識的滑向自己的小腹。

「咱們有一個堅強勇敢的孩子!」辰逸雪的手覆蓋在金子的小手上,低低道:「語兒說孩子的情況很好,不要擔心!」

金子嗯了一聲,心頭卻是後怕不已。

她那晚上的所作所為,的確是任意妄為,不過那時候情況緊急,她根本沒有猶豫的時間,所幸的是,腹中孩子無虞。

「肚子餓了吧?先喝口水潤潤嗓子,我讓笑笑去給你煮一碗燕窩粥送過來!」辰逸雪從榻邊的矮几上倒了一杯溫水,挪坐到榻上。

金子抿嘴一笑,在辰逸雪的攙扶下支起身子,就著他的手喝下幾口溫水,應道:「還真的餓了,不過一碗不夠啊!」

辰逸雪挑眉嗯了一聲,再看金子,卻見她凝著自己,柔聲道:「一碗不夠咱們兩個人吃!」

辰逸雪被她逗笑了,扶著她躺好,回道:「好,一會兒讓笑笑多煮幾碗,我陪著你一塊兒吃!」

金子嗯了一聲,看著他起身,走出內廂,精神一下跨了下來,傷口的疼痛讓她忍不住冷汗淋漓。

……

天色大亮的時候,辰語瞳才將將回來。

女兒徹夜未歸,蕙蘭郡主這一宿都睡不好,聽芝蘭說娘子回來了,她忙起榻,穿戴整齊後便趕往煙雨閣。

辰語瞳的神色很憔悴,手術進行到清晨才結束,她此刻疲憊得快要倒下,連衣裳都來不及更換,人懨懨的癱倒在軟榻上。

春曉拿著乾淨的衣袍從內廂出來,勸著娘子換洗後再歇息,辰語瞳半晌沒有應答,倒是把春曉唬了一跳。

「娘子,娘子,你別嚇奴婢啊……」

蕙蘭郡主趕到房門口,便聽到春曉那丫頭戰戰兢兢的喊了這句話,臉色頓時一變,忙推門進房,快步走到榻旁,問道:「語兒怎麼了?」

「見過郡主!」春曉忙跪下行禮。

「起來說話!」蕙蘭郡主在榻邊坐下,手撫摸著辰語瞳的臉頰,心疼道:「怎麼折騰成這樣?」

辰語瞳努了努嘴,有氣無力的應道:「母親,女兒累死了,想好好睡一覺,我沒事,你出去吧!」

「都這樣了還沒事?」蕙蘭郡主揉了揉辰語瞳的腦袋,心兒肝兒的唏噓了一陣,這才哄道:「好孩子,你這身上的衣袍還沾著血呢,不洗漱整潔,怎能睡得舒服?」

說完,也不等閨女表達意見,便指著芝蘭道:「去打水進來伺候娘子更衣沐浴!」

芝蘭應了聲是,便快速退下去安排。

辰語瞳多一個字都不想說,閉著眼睛任由自己母親和婢子們折騰。

舒服的泡了一個澡之後,又被抬到床榻上,更換裡衣,絞乾頭髮……

至於吃飯什麼的,她委實提不起興趣,只讓她們都出去,讓她好好補補眠再說。

蕙蘭郡主知道女兒這是累極了,只安排婢子們好生伺候著,讓春曉跟著她出外廂,她要了解一下龍廷軒的情況。

春曉在龍廷軒的手術中給辰語瞳擔任了副手,雖然這丫頭不大精靈,但到底跟著辰語瞳身邊有些年頭了,耳濡目染也略懂一些東西,遞個手術刀什麼的,完全沒有問題。

見郡主問起,她一股腦兒把手術遇到的棘手難題一併說了。

「……娘子說王爺的那一箭算是不幸中的萬幸,雖然失血有些多,但沒有傷及心脈,只是冠……額,冠狀靜脈受損,需要在胸口的這個位置,打開一個小口,進行修補。」春曉在自己的心口處比划了一下,眼珠子轉了轉,似乎還有些興奮。

蕙蘭郡主頭皮一陣發麻,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腳底竄了上來,渾身一陣惡寒。

春曉卻未曾發現郡主的異樣,只接著續道:「後來娘子說,說什麼要預防破傷風感染,要提取什麼抗毒血清。這個就比較麻煩呢,逍遙苑裡的好些婢子奴才都被阿桑公公召集了過來,因為娘子說要對比什麼血……哦,血型!」

春曉想起自家娘子之前的發明在這手術上派上了用場,又是一陣興奮,笑道:「郡主,您不知道,對比那血、血型的那個紙,是娘子以前閑暇時琢磨出來的呢,說也奇怪,那麼多人的血,王爺都用不了,倒是柳娘子的血將將符合,最後娘子就取了柳娘子的血,費了很多精力培養了抗毒血清,用針筒將血清打進了王爺體內,娘子說這樣保險一些!」

這番話說得蕙蘭郡主倒吸了幾口氣。

女兒昨晚竟又獨自完成了開、開胸手術?

還取了人血,做什麼血清?

這麼說,她這短短几年時間,竟得了老神醫的全部真傳啊?

不,說不定,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蕙蘭郡主說不清楚自己此刻內心是怎樣一種感覺,嘴巴吧唧了幾聲,春曉也聽不清楚,只傻傻笑著應和道:「王爺這條命,算是娘子給撿回來的呢,柳娘子最後都感動得哭了……」

蕙蘭郡主回頭看了內廂榻上已經熟睡過去的女兒,擺手對春曉道:「去大廚房那邊,給娘子煨上一盞燕窩羹備著!」

「是!」春曉恭恭敬敬的應道。

出了煙雨閣,蕙蘭郡主便改道往飄雪閣的方向而去。

院內,小丫頭們一早就忙開了,有的洒掃,有的擦窗戶長廊,有的澆灌花木,各司其職。

笑笑則一早便在小廚房裡盯著,兩個爐子同時開著火,一個正煎著葯,一個正煨著燕窩粥。

青青和小瑜倆丫頭則在內廂伺候著,聽外面丫頭稟報說郡主來了,她們才趕緊迎了出來。

「瓔珞醒了吧?」蕙蘭郡主問道。

「回郡主,娘子已經醒了。」青青回道。

蕙蘭郡主微微一笑,應道:「那就好,我進去看看她……」

適才辰逸雪被金子打發去更衣洗漱,從凈房出來的時候,蕙蘭郡主已經在榻邊與金子聊了一會兒了。

蕙蘭郡主自己不喜歡被婆婆立規矩,也不曾端著架子對金子來這一套,因而婆媳倆的關係,倒是像母女多一些。雖然這一次金子的行為蕙蘭郡主有些嗔怪,但說到底,這孩子都是個至情至性之人,若非她捨身為雪哥兒那孩子擋了一箭,那說不定昨晚情況最為兇險之人,便是她兒子了。

郡主憐惜地看著金子勸道:「以後就是要當母親的人了,切不可如此任性,不分輕重!」

金子一副小媳婦的模樣,只低低的應了聲是。

「母親。」辰逸雪喚了一句,邁長腿走進來。

「雪哥兒看著精神還好!」蕙蘭郡主拉著兒子的手,左看看右看看。

辰逸雪斂眸,淡淡道:「讓母親擔心了。語兒可回來了?」

「剛回來,那丫頭累得連話都說不了了,聽說昨晚的手術,很是兇險,適才聽春曉說起過程,聽得人心驚肉跳!」蕙蘭郡主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

辰逸雪面無表情的嗯了一聲。

金子心裡卻生出難言的感慨,龍廷軒那一箭,是為她而擋的……

她細微的神色變動,辰逸雪卻看在了眼底。

陪著蕙蘭郡主說了一會兒話之後,郡主便催促他二人快些用早膳,自個兒則起身,準備去嫦曦院那邊看看婆母,昨個兒晚上,她答應一早就過去跟她說清楚情況的。

待郡主走後,樁媽媽便在床榻上支了一個矮几,將剛剛熬得綿軟的燕窩粥送了上來。

辰逸雪扶起金子,在她身後墊了柔軟的引枕,小夫妻二人對坐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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