樁媽媽一一應下,眼角眉梢儘是笑意。
娘子嫁了,且過得美滿幸福,如今就差阿郎了,等阿郎也成了家,夫人在九泉之下,也該安心了。
樁媽媽起身,接過金子剛剛寫好的帖子,準備下去拾綴拾綴,上驃騎將軍府拜訪去。
外頭日頭正盛,金子囑咐樁媽媽記得備一個冰盆放車廂里,中了暑氣可不好受。
樁媽媽應了聲曉得,笑眯眯的出院子。
金子喝了一口茶,拿起放在几上的賬冊翻看著。
青青拿著扇子站冰雕旁邊輕輕扇動著,氤氳的涼氣在堂屋內蔓延,混著熏香爐里沉水香的氣息,沁人心脾。
臨近晌午的時候,辰逸雪從外面回來了。
金子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忙抬起頭來,視線里,沐浴在光暈里的俊顏瀲灧生輝,絢爛得讓人睜不開雙眼。
「青青,去泡一盞蓮子茶!」金子吩咐道。
青青笑著道了聲是,放下團扇,起身去了耳房。
外頭雖然酷熱,辰逸雪身上卻清爽無汗,他微涼的手拉著金子,一道在軟榻上坐下。
「案子結了嗎?」金子問道。
這是年後接手仙居府衙門委託調查的第三個案子了。
案件比較複雜,死者是一寡居娘子和一中年男子,死亡時兩人皆是裸著身子,保持著行房的姿勢,二人皆是頭部被人用鈍物擊打致死。辰逸雪和金子接到金昊欽的邀請趕到現場的時候,屋裡除了滿室的血腥之外,還有令人作嘔的滿榻的便溺穢物。
金子從事法醫一職以來,第一次差點兒從出堪現場落荒而逃。
再恐怖的死狀,金子都看見過,可倆死者在行房時被殺,屎尿拉了一榻的畫面實在太過於重口味,太過於衝擊人的視覺神經了。金子被噁心到了,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而這個結果便直接導致辰大神被狠心地晾了一個多月。
每次夫妻倆情動纏綿的時候,臨入主題,金子腦海中總會不由自主的閃過出堪時的那個畫面,然後,炙熱的身體就如同被兜頭澆了一盆冷水,熱情全無,一切美好都變得索然無味。
金子也難過,她擔心自己會因為那個案子的影響,患上性冷淡。好在辰逸雪一直悉心呵護著她,照顧著她的感受,從不勉強她。他會為了讓金子進入狀態而花更多的時間準備前戲,在她有些許抵觸情緒的時候,便停下來,只安靜的抱著她,親吻她。他用自己的行動和態度告訴金子,夫妻之愛跟那些苟且行為是不一樣的,夫妻之間身、心、靈的高度契合,是最聖潔美好的!
辰逸雪的安慰,金子能聽進去,情緒漸漸好了起來。
那天的那幕令人反胃的視覺畫面,除了內心非常強大的人不受影響之外,聽金昊欽說當時出現場的很多人,包括元慕在內的捕快,都被噁心得好幾天吃不下飯,連正常沐休都不回家,躲在衙門裡頭。
辰逸雪非常氣憤,直覺告訴他,只有這個案子完結了,將兇手抓到了,大家才能釋懷,心理陰影才能漸漸淡去。
除了出堪那天的屍檢在金子的要求下繼續進行下去之外,案子的事情,辰逸雪一律不許她她再插手,只笑著對金子說等著好消息。
案發的時間是在夜裡,沒有目擊證人,調查取證非常困難。
這個案子通過現場殘留的星點蛛絲馬跡開始抽絲剝繭,前前後後花了近一個半月的時間,才將兇手揪了出來。
早上案子開堂審問,辰逸雪去了仙居府衙門旁聽,臨近晌午,才將將回來。
「結了!」辰逸雪淡漠的面容漾開淡淡笑意。
因忙著府中諸事,又跟進金昊欽和笑笑的親事安排,金子一直沒過問案情的始末,此刻聽辰逸雪說案子完結了,便八卦的問道:「這案子是怎麼回事?」
辰逸雪捏了捏金子的粉頰,顯得有些意興闌珊。說實在的,他不怎麼想再談論相關的案情,因為接手了這一次調查,給自己妻子帶來了負面的影響,這讓他很懊惱。
不過他還是很了解金子的個性的,不跟她說清楚,她不會安心。
辰逸雪的薄唇輕抿,微微揚起下顎,露出線條勻稱乾淨的下巴,微一沉吟後,簡單道:「按照珞珞你之前說的那樣,本案也算是激情殺人的範疇。
死者鶯娘寡居,生活作風卻不大好,與多名有婦之夫、鰥夫長期保持著不正當的男女關係。根據兇手龔某交代,案發那天鶯娘原是約了他去家中用膳共度良宵的,可男死者魏某卻在同一天上門找了鶯娘,鶯娘沉溺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里,竟將約了龔某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二人用了膳之後,就迫不及待往裡屋去了。龔某是瓦匠,下了工之後,想起溫香軟玉的美人,連家都沒有回去,提著工具箱直接就去鶯娘的住處。
鶯娘裡屋有個窗戶,二人許是急於行事,竟沒有將窗戶掩上。龔某從院牆走過的時候,將裡面的情況看了個一清二楚,他怒火攻心,從箱子里取了一把鎚子,就沖了進去。對著魏某和鶯娘的腦袋用力擊打,直到兩人咽了氣。這就是事情的經過!」
金子聽得目瞪口呆。
這案子還真是有夠複雜的。
與鶯娘長期保持著不正當關係的人那麼多,且現場除了門把上一個模糊的指紋之外,並沒有過多的留下兇手的信息,難怪調查起來那麼不容易呢。
恰逢青青送了蓮子茶進來,金子便親自接了過來,放到辰逸雪面前的矮几上,笑道:「完結了就好,現在正當酷暑,在外面跑,就擔心沾染了暑氣!蓮子心是制過的,你喝喝看是否合口味!」
辰逸雪見金子沒有多大反應,便放下心來,神色鬆快不少,端起茶盞喝了一口,贊道:「苦中有甘,不錯!」。
金子便笑,順道跟他說起金昊欽婚事的事情,辰逸雪坐在一旁,安靜的當個傾聽者,時不時的應上一句,表達自己的意見。
笑笑將午膳備好了,過來問郎君和娘子,可要傳膳。
時至晌午,金子擺手讓她將午飯送上來。
天熱沒有什麼胃口,金子便讓廚房做了清淡的菜,小夫妻倆對坐著吃過午飯,剛漱口,便見野天快步走了院子,站在廊下稟報道:「郎君,茶莊那邊出事了!」
辰逸雪和金子同時望過去。
茶莊出事?
「怎麼回事?」辰逸雪面色平靜,聲音沒有一絲起伏。
「通伯一家,被……殺了!」野天望著辰逸雪說道。
金子腦袋轟的一聲,嗡嗡響了起來,她向前傾著身子,擰著眉頭問道:「在茶莊內?」
野天忙擺手回道:「不是,是通伯家眷的小院。通伯的老妻、孫兒和兒媳,都被殺了……」
「那通伯人呢?」金子已經站了起來,幾步走到堂屋門口,扶著楠木門框問著野天。
野天眼中也滿是疑惑,搖頭應道:「通伯不在茶莊內,也沒有看到他的屍體,消失不見了!」
辰逸雪如墨釉染就的眸子微微收縮著,金子回頭看著他,心頭仿若被什麼梗著,微微生疼。
他是傷心難過的!
通伯是辰家的老僕了,看著辰逸雪長大,上次去月朗山時,便看出通伯對辰逸雪的疼愛是發自真心的。而辰逸雪也很尊重這位老者。如今他下落不明,他的家眷又遭此橫禍,他心裡又怎會好過?
「逸雪……」金子柔聲喚了一句。
辰逸雪緊抿著唇,烏黑的眉目下,眼神恢複了銳利:「報案了嗎?」
這話是問野天的。
「已經報了,想來這會兒衙門的人應該就會趕去月朗山了!」野天應道。
「嗯!」辰逸雪從嗓子里低低地哼出一聲,帶著幾分悶啞。
他端起几上的茶杯,茶湯只剩下餘溫,在手心裡攥了攥,送到嘴邊,喝了下去。而後起身,整了整白色的雪緞長袍,轉身對金子笑道:「珞珞,我過去看看!」
「我同你一道去!」金子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盯著他,語氣十分堅定。
辰逸雪看著金子,沉吟了片刻後,點了點頭。
「你去換身衣裳,我先去嫦曦院跟祖母說一聲,或許咱們晚上趕不回來,要在茶莊住下。」辰逸雪不疾不徐的吩咐金子。
金子應聲道好,看著他出了院子後,忙換來笑笑、青青,囑咐她們在她回來之前,照看著府中諸事。匆匆吩咐完,金子忙回房換了一襲圓領胡服,將頭髮全部梳起來,在腦後垂下一條馬尾。為自己和辰逸雪各自收拾了一套換洗的衣裳,挑了新選上來的二等丫鬟小瑜跟著,提了工具箱,就直接出了院子,往內門道而去。
野天已經將馬車備好候在那兒。
金子走在前頭,小瑜一手提著工具箱,一手拎著包裹,亦步亦趨的跟著,內心有少許激動。
這是她提上來飄雪閣後第一次跟著郎君和少夫人出門呢!
小瑜跟青青一樣大,今年十四歲,還留著頭,劉海齊眉,瓜子臉,膚色白皙,長得玲瓏小巧,很討喜。處事卻比青青機靈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