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四章 出堪

辰逸雪清冷的眸子掃過屍體,面色疏淡,仔細觀察著現場環境。

金子挪著死者的身子想要將她平放以便於檢查,將她翻過的那一剎那,死者脖子上的傷口處如泉涌一般泅泅流出了褐紅色的血液,而她身下的泥土地已經流有一灘粘稠的血泊。

「頸部的那個傷口正好刺中了動脈,她身上的血,幾乎被放幹了……」金子瞳孔微微收縮,啞聲說道。

辰逸雪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死者煞白的臉龐上。她的左右臉頰都有詭譎的傷口,深可見骨,一道道混合著泥土,如藤蔓一般蜿蜒纏繞,將原本的容貌破壞殆盡。

死者被毀了容,這個訊息讓金子和辰逸雪心口同時一顫。

金子和辰逸雪不約而同的看了對方一眼。

前些日子,金子得空就看辰逸雪閑暇時整理的案件手札,她發現自己越發地融合進辰逸雪的世界了。她最親密的愛人,是一個了不得的犯罪心理學鼻祖啊……

看來這個案子很符合他調查的口味。

兇手是個心理極度扭曲變態的人!

金子看著他,掩在口罩後面的唇角無聲飛揚。根據手札上整理過的剖析資料,金子心裡已經有了初步的結論,這個案子如他所說,應該能很快查明真相,順利結案!

「珞珞,你先檢查屍體,我出去問問衙門剛剛了解到的情況如何!」辰逸雪長長吐了一口氣後說道。

金子點點頭,伸手解開死者衣裳的扣結。

辰逸雪出了土地廟,正好了解完情況的金昊欽回來了。

「死者的身份已經查清楚了,是仙居府聶員外郎家嫡出的七娘子,閨名叫聶郁芬,十六歲。這個七娘子是聶員外郎的掌上明珠,嬌寵得很,她從小到大,要什麼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個性養得有些驕縱。」金昊欽說道。

「除夕夜,正是闔家團圓的日子,就是聶七娘子出來玩,身邊也會領著丫鬟奴僕隨行吧?獨自出現在城外的土地公廟,聶員外郎沒有給一個合理解釋?」辰逸雪唇畔浮現淺笑,「根據昊欽你說的推測,死者個性使然,定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夜晚出現在這裡,定不是來上香的,而是約了什麼人在此見面才對。」

金昊欽俊朗的臉龐漾開效應,朝辰逸雪比了比大拇指。

「逸雪你說得沒錯,剛剛問了聶七娘子的近況,聶員外郎支支吾吾的也道不清楚,最後還是在逼問之下,才恨恨地說出七娘子此前曾被『歹人』矇騙,不顧家人的反對,執意要退了已訂的親事,與寒酸落魄的簡郎君一起。聶員外不肯,她就鬧著要離家出走,聶員外怕女兒做出越矩的事情,不得已將她軟禁了在府里。因今兒個是除夕夜,他不忍女兒孤零零一個人過,這才放了她出來,沒想到自己一時心軟,就給了女兒可乘之機,聶七娘竟然收拾了細軟,趁人不備,偷偷溜出府來,只留了一封信給家人,說要與簡郎君私奔,讓家人不要找她。」金昊欽一口氣說完,定定看著辰逸雪。

辰逸雪淡漠的臉龐笑意微斂,沉聲道了一聲:「果然!」

「逸雪,你說聶娘子是不是簡郎君殺的?這廝在案發後也沒了蹤影,我已經派人四處搜尋他的下落了。」金昊欽說道。

這問題跑出來後,他暗嘆自己糊塗。聽聶郁芬的丫鬟和家人說起,這簡郎君與聶七娘子是愛得痴纏,聶娘子寧願放棄家人,也要與他私奔,他怎麼可能無緣無故殺了心愛的人?他完全沒有殺人動機啊!

辰逸雪嗤笑,搖了搖頭,毫不給面子的揶了金昊欽一句:「你是一點兒進步也沒有啊!」

他說完,也在思考著簡郎君的行蹤問題。

土地廟應該就是約好私奔匯合的地點,聶娘子來了,簡郎君怎麼突然間沒了蹤跡呢?

金昊欽臉色漲紅,找不到反駁的話來,而後他細想了一下,又猜測道:「那會不會是那個與聶娘子定了親的柳郎君乾的?聽聞未婚妻要與男人私奔,自己綠雲蓋頂,氣不過,陡然起了殺心?」

「不會!」辰逸雪和金子同時說道。

辰逸雪側首,金子已經驗完了屍體,取下了口罩和手套,正緩步從土地廟裡走出來的時候,恰好聽到金昊欽問了這個問題。

金子含笑的眸子與辰逸雪的目光在空氣中交觸,隨後道:「逸雪,我認為兇手是女子,你說呢?」

辰逸雪露出默契的笑意,點頭道:「跟我的想法不謀而合。兇手是女子,而且是一個心理嚴重扭曲的女子!」

金昊欽來了精神,看著這二人一來一往就將兇手的範圍控制下來,心中翻起層層波瀾,忙問道:「此話怎講?」

金子剛剛檢驗過屍體,最有發言權。她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死者是被一刀割喉失血過多而死的。而她身上除了這一處致命傷之外,胸前雙乳以及大腿上皆有刀傷,不過傷口沒有生活反應,是死後才造成的。從凌亂不堪的傷口可以看出施暴者當時攜帶著泄憤的心理,死者的臉部被完全毀容,傷口深刻見骨,可見兇手對死者恨意有多麼的深,這有可能是一種壓抑已久的仇恨以及嫉妒心理陡然被釋放出來了,所以她才會將所有的心理訴求反映在屍體上!我猜想,這兇手應該是死者比較熟悉的人!」

辰逸雪抄著手看著金子說出與自己內心契合的答案,毫不掩飾欣賞愛慕的笑意直達眼底。

他的女人,實在是太迷人了……

金昊欽有些激動,澄亮的眸子微微閃動,焦急的問道:「等等,逸雪和三娘你們說兇手是女子,是從屍體上看出來的答案,這我信了,可你們是怎麼看出來這兇手是熟人的?」

金子微笑。

辰逸雪又對著金昊欽嘆了一口氣。他想著金昊欽和珞珞是一母同胞的兄妹,怎麼智商的差距會這麼大呢?

「昊欽你還記得岳山的那個案子么?」辰逸雪問道。

金昊欽神色有些迷茫。岳山的案子他聽說過,那是發生在桃源縣的,是父親查辦的,也是逸雪偵探館開業後接手調查的第一個案件。

不過這其中的個中經過如何,他卻是不曉得的。

見金昊欽這副表情,辰逸雪也沒有再多問,直截了當的說道:「岳山在寺院的竹林被殺,當時也是被割了喉,放幹了血而死的。根據現場的血液噴濺方向珞珞斷定岳山是從背後被人割喉,而且是近距離的行兇。岳山與兇手明遠是相熟的,因而當時完全沒有防備,連一絲掙扎都沒有。你說那案子與本案是否有些相似?」

金昊欽恍然應了聲沒錯,他仔細回憶了一下接到報案後趕到現場後看到的那一幕。

聶七娘伏屍的頭部方向有拉翅明顯的噴濺血痕,按照三娘的說法,兇手是從後面下的手,所以前方沒有人體遮擋,那噴濺血液不受阻擋,所以才能形成彗星拖尾。本案現場並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迹,說明當時兇手和死者未曾發生過衝突,而兇手又是聶七娘相熟的人,或者是信任的人,所以她當時根本就沒有防備,這才被兇手出其不意的從背後抹了脖子……

「我現在就去跟聶員外說個清楚明白,讓他將平素與聶七娘往來密切的娘子說一說……」金昊欽急吼吼道。

辰逸雪看他焦急衝動的模樣便想笑,點頭道好。

待金昊欽走後,辰逸雪緩步走到金子身邊,伸手摟住她纖柔的肩膀,問道:「可冷?」

金子笑著搖搖頭,剛想說話,陡然想起一個問題,側首看著辰逸雪道:「逸雪,剛剛金護衛不是說聶娘子出來土地廟是為了與簡郎君私奔的么?他們相約在土地廟匯合,聶娘子先到了,而且在土地廟被殺了。鬧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作為私奔對象的簡郎君怎麼可能不知道?他這個時候……哪兒去了?」

辰逸雪唇角微勾,清湛的眸子如繁星般透出璀璨瀲灧的光芒,直直照進金子的心裡。

「珞珞你提出了一個極好的問題。昊欽既然能打聽到私奔的對象是誰,那他今日的動向如何,大致也能了解到一二的。目前最關鍵的是等待金昊欽拿到疑兇娘子的資料!」

金子微微一笑。

他本就是心思縝密面面俱到的人,倒是自己班門弄斧了!

辰逸雪擔心冷著金子,拉她她的手往馬車的方向走,一面道:「外頭冷,咱們先去馬車上等消息,若昊欽他給力的話,這個案子兩個時辰就能結案!」

看他篤定的眼神,金子沒來由的安心下來,卻又配合地做出驚訝狀:「兩個時辰?」

辰逸雪捏了捏金子的手心,腳步一頓,長眸清亮的看著她:「昊欽那廝有我的水平的話,這案子興許一個時辰就能告破!」

臭美自傲的辰大神又出現了!

金子掩不住欣賞的笑意,眉眼彎彎的,就像是一輪擠出雲層的新月,皎皎動人。

她很喜歡看到這樣的他,充滿光輝和魅力的他!

野天跳下車轅,恭敬的喚了聲郎君娘子,打起車廂的竹簾,伺候二人上車。

車廂內備有掐絲琺琅描金藍釉的手爐,金子抱著手爐,倚在辰逸雪懷裡,整個人暖融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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