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不靈光的人,只能是虛心的請教和不恥下問了。
金昊欽決定打破砂鍋問到底,見辰逸雪踱步走上長廊,往屋內去了,便跟著追了上去,在後面問道:「逸雪,你的意思難道說鄭玉是逍遙王故意放出去的?」
「你還算不是特別笨!」辰逸雪不咸不淡的回道。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他定了鄭玉的罪么,這又是要鬧哪出?」金昊欽在屋內的蒲團上坐下來,盯著一臉閑適笑意的辰逸雪問道。
「我收回我剛剛說的那句話!」辰逸雪雙腿交疊,懶懶的倚在軟榻上。
金昊欽一頭黑線,他沉下臉,酒勁兒和火氣也竄了上來,拔高音道:「快說!少賣關子!」
辰逸雪見他惱羞成怒,朗聲大笑了起來,搖頭道:「說你笨還不接受?下午是誰在我耳邊說擔心姒喜縣主會對三娘不利的?」
金昊欽打了一個激靈,俊朗的臉頰紅撲撲的,揉著眼睛坐正身子問道:「逸雪你是說逍遙王這麼做是為了三娘?」
辰逸雪點點頭,不得不說身處高位還是有些好處的,至少,可以用手中的權柄保護好想保護的人。
龍廷軒這一點兒做得很不錯,雖然心裡對他這個人有很深的排斥,但不得不承認,他為三娘考慮得很周全。
辰逸雪不是沒有想過,但他不夠有足夠的權利去完成這樣的安排和計畫。
「逍遙王能讓姒喜縣主的人將鄭玉劫走,定然是有全面的應對措施。昊欽你放心,明日午時,鄭玉一定會被斬首,而姒喜縣主枉顧律法,劫殺獄卒一事,定會被他上報朝廷,輕則禁足,重則褫奪封號。老虎拔了牙,要想傷人,只怕不易了!」
金昊欽至此才完全想明白整個事件,不由撫掌叫好。
鄭玉和姒喜縣主連連出了事,想必鄭氏一族也不敢再弄出什麼動靜,這樣的話,就沒有人會對三娘不利了……
金昊欽喝了一杯茶醒醒酒,說要趕去衙門那邊看看情況,大步流星的走出房間,往辰庄外頭去了。
……
郊外一個破敗的關公廟外頭,此刻帶著一眾捕快趕到現場的趙虎猛然停下了腳步,他來不及喘息便被視線里的血腥震住了,眼睛瞪得如牛鈴一般大。
他感覺自己的食道火辣辣的,有酸腐的氣息在蹭蹭的往上竄,眼前的血雨腥風讓他的牙關不由自主的打顫。
關公廟門口的石階上,血水如瀑布一般泅泅的往下流淌,門前的草木和周圍的地面,幾乎被鮮紅覆蓋。破敗的門窗上釘滿了殘箭,透明的高麗紙上噴濺血跡如地圖一般肆意蔓延著,地上沒有屍體,但一股股濃重的血腥氣撲鼻而來,似在告訴剛剛趕赴現場的所有人,在此前一刻,這裡經歷了怎樣一番殘酷的殺戮。
眾人愣了片刻,旋即,趙虎的身後便傳來了一陣陣乾嘔聲。
趙虎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大步流星的踩著血泊推門走進關公廟。
門板應聲倒下,清透的月光傾斜,露出裡面堆積如小山的屍體。
「快進來!」趙虎吼了一聲。
門外的捕快應聲忙提著刀趕了進去。
所有人的臉色皆是蒼白的,這樣血腥的畫面,他們還不曾見過。
「找一下,有沒有鄭玉的屍體!」趙虎揚手說道。
捕快們齊齊應了一聲是,便將堆積起來的屍體扒拉開,一具一具的檢查。
可以確定的是,這些黑衣人正是晚上闖進牢房裡劫獄的人,只是,為何他們都死在了此處?鄭玉人呢?
「頭兒,沒有鄭玉的屍體!」其中一名捕快拱手朝趙虎說道,一雙手沾滿了殷紅的血跡,隨著他拱手的動作,一股腥甜的氣息直衝趙虎腦門。
趙虎瞳孔微微收縮,大步走出關公廟,從門窗上拔了一支殘箭,借著如練月華,細細的辨認著。
忽而,一陣急勁的罡風撲面而來,趙虎警覺的握緊了腰間的佩刀,正待拉出刀刃之際,眼前銀色的光影於恍惚間一掃而過,緊接著一團白色的龐然大物便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砸過來。
趙虎等人見狀忙向左右撲閃躲避,那團白色的東西便重重地砸在他們身後的破敗不堪的窗戶上。
砰的一聲,那物事傳來一聲悶響,一道血柱噴濺在空氣中化成雨霧。
趙虎抬頭望著剛剛襲擊他們的方向,卻發現四周又恢複了寂靜。
所有捕快都抽出了佩刀,利刃在幽暗的夜色里泛著森冷的銀芒,朝著那團白色物事逼近。
近看,這才發現地上躺著的,是一個人,一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
趙虎大步跨上前,矮身準備查看。
捕快們忙喚了一聲:「頭兒,小心!」
趙虎將那人翻身過來,眼中滿是驚訝,這個人竟是……鄭玉!
……
縣衙內燈火通明。
金元赤紅著雙眼在書房內來回踱步等待著消息。
張師爺垂著腦袋,情緒十分低落,顯然是剛剛被人發了一頓脾氣。
金昊欽推門進入書房的時候,金元和張師爺滿含期待的目光便齊刷刷的望向了他。
金元眼中的期待一閃而過,又恢複了黯淡,但陡然看到了兒子,便隨口問了一句:「昊欽什麼時候回來的?」
張師爺也忙向金昊欽打了招呼。
金昊欽拱手向師爺回禮,酒意早已清醒,但酒氣依然,這讓金元本就緊蹙的眉頭又加深了幾分。
不待金元開口,金昊欽便說道:「兒今晨便到了。兒剛剛也聽說了鄭玉被劫的事,父親不要擔心,逸雪說鄭玉明日定能如期問斬!」
金元挑起了眉頭,哦了一聲,問道:「辰郎君如此說?他怎麼這般肯定?」
金昊欽看父親和張師爺愁眉不展的模樣,便曉得逍遙王的計畫定然是沒有事先知會衙門。可想而知在鄭玉被劫的這段時間,父親承受的心裡壓力該有多麼大!
「嗯,逸雪說的!」金昊欽有些心疼的點頭道。
金元和張師爺相視了一眼,二人皆是一臉茫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而這時,書房外有一衙差匆匆來報。
「大人,大人……」衙差倚在門框邊一面喘著氣,一面說道:「大人,趙捕頭把重犯鄭玉帶回來!」
金元陡然睜大眼睛,喉嚨咕咚一聲,咽了口口水,大聲道:「在哪兒?帶路!」
衙差一愣。
看來大人真是急糊塗了,重犯帶回來,自然是關押在牢房裡的。
……
牢中被殺的獄卒屍體和血跡已經清理乾淨。
牆壁上的火把跳躍著,昏昏地填滿了整個陰暗的牢房。
趙虎的公服上沾滿了粘稠烏黑的血跡,一朵一朵,就像墨染的花瓣。他站在牢房門口,看著躺在乾草上不停呻吟的鄭玉,神思遊離。
究竟是什麼人將劫獄的人都殺了又把鄭玉送回來的呢?
現場殘留的箭矢,做工精良,並非一般土匪驍勇所有,難道是鄭玉的仇家?
趙虎百思不得其解,只得輕輕的嗤了一口氣,握著佩刀循著窄小的走廊走出來。
趙虎蒙頭走著,差點撞上迎面走來的金元。
「鄭玉在哪兒?」
金元的聲音讓趙虎打了一個激靈,忙抬頭拱手回道:「大人來了,鄭玉在牢房裡頭!」
金元聞言撫了撫胸口,吐了一口濁氣,一直緊繃的身子陡然鬆弛了下來,腳步不覺也有些疲軟。
金昊欽忙扶住金元,低聲勸道:「父親,先回去歇息吧,明日再行處理,人犯找回來了就好!」
金元忙點點頭,囑咐趙虎再加派人手守衛,這次,不能被匪徒鑽了空子。
趙虎忙低頭應下,這次委實是他大意了,若不是鄭玉被人送了回來,他趙虎作為捕頭,連個人犯都沒有看住,定然難辭其咎。
……
月上中天,清輝灑下,銀霜滿地。
阿桑踏著夜風步入內庭,抬手將連帽斗篷拉下,露出一頭銀白髮絲。
屋內,燈火依舊搖曳,高麗紙窗壁上印著一個慵懶斜卧的身影。
阿桑站在門外,低低地喚了一聲:「少主……」
「怎麼樣?」屋內傳來一道暗啞卻精神的聲音,顯然,他一直沒有睡著。
「姒喜縣主挺可憐!」阿桑答非所問。
屋內傳來龍廷軒爽朗的笑聲,隨後,他彈坐起來,低喃的問了一句:「可憐么?嗯,教出這樣的兒子,的確可憐!」
「姒喜縣主讓老奴問少主一個問題,老奴斗膽,當即便替少主回答了!」阿桑隔著門板說道。
「哦,什麼問題?」龍廷軒問道。
阿桑清了清嗓子,學著姒喜縣主的聲調,哽聲道:「為何不能就這樣睜一眼閉一隻眼?為何要如此決絕地待我們?」
「你是如何答的?」龍廷軒嗤笑一聲,問道。
阿桑也跟著笑了一聲,恭聲回道:「老奴當時就想若是少主站在姒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