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因調查取證需要,就有勞鄭公子你配合了!」金元也看著鄭玉,嘴角挑了挑。
「笑話,偵查命案的程序,在下雖然遊戲人間,卻也知道一二。但凡命案講究的都是殺人的動機,在下與潘琇無冤無仇,試問又怎會無故將她撞死?金大人,你老可不要為了破案就信口雌黃,指鹿為馬啊!」鄭玉滿臉漾滿嘲諷的笑,眼神之中頗有威脅之意。
想他鄭玉走出去,到哪兒不是諂媚逢迎溜須拍馬的?
這金元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的身份?
鄭氏家族的背景,母親姒喜縣主的皇家身份……
他鄭玉是任人揉搓的弱者么?
誰人敢如此想?
「動機?是,本官也很想知道,是什麼動機讓鄭公子你對懷有你骨血的潘娘子動了殺意。」金元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樣。
鄭玉怒極喝道:「金元,你再出言誹謗侮辱本公子,小心你的頂戴,本公子一定會向朝廷參你一本!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吧!」
「鄭公子這是惱羞成怒么?這話兒可以理解為是對大人變相的威脅么?」金子氣勢絲毫不減,揚著潔白如瓷的小下巴,接過張師爺遞上來的潘琇生前留下來的記事本,攤開後,握在手中,向鄭玉展示,一面道:「鄭公子不知道潘娘子有記事的習慣吧?你對她所做的一切,她全部白紙黑字的記錄著,這樣的事實,不是靠鄭公子你一句恫嚇,一句威脅就能抹去的!」
鄭玉瞳孔一陣收縮,伸手欲奪過金子手中的記事本,好在金子有所防備,側身一閃,將記事本護在懷中,笑眯眯道:「這可是呈堂證供,可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閃失啊!鄭公子若想知道內容,兒一會兒念給你聽!」
鄭玉被金子一激,大步走過去,揚起手,就要扇下一巴掌。
趙虎正好在公堂上守著,飛快的反應過來,身形一動,掠到金子身邊,大手鉗住鄭玉即將落在金子面容上的手掌,一臉冷凜的提醒道:「鄭公子當真是一點兒氣量也無,難道鄭公子最拿手的,便是對女人行兇么?」
鄭玉被趙虎揶得差點兒背過氣去,他手腕被抓得酸痛,掙脫不得,怒喝一聲,抬腳就要往趙虎身上招呼。
可他不過一個只知道吃喝玩樂的貴公子,哪裡是趙虎的對手?
他抬腳的動作剛起,趙虎便知道他下一刻想要幹什麼,當即伸手一撈,扣住他陰狠踹向自己胯下的一腳,鄭玉重心不穩,華麗麗的摔倒在地。
此次堂審並沒有讓百姓旁觀,不然,鄭公子如此自取其辱的畫面,定然會成為明日老百姓們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談資。
兩側的捕快綳不住,撲哧笑了起來。
金元也挑了挑眉,一臉戲謔的笑意。
「鄭公子,公堂之上,還望自重!」金元清了清嗓子,續道:「潘娘子的記事本,本官已經查看過,除卻潘亦文曾經對潘娘子施暴之外,造成潘娘子有孕在身的人,就是鄭公子你,這點你有何要說?」
「憑一本不知真偽的記事本,就想入本公子的罪,金大人你實在是異想天開啊!」鄭玉喘著氣怒視著眾人。
「是否真偽,只要經過筆跡鑒定就能定奪。在上堂之前,本官已經請了州府的王熙學士過來鑒定潘娘子生前的字帖和記事本的字跡,是否偽造作假,等王熙學士檢驗完便一清二楚了。」金元說完,命張師爺去請王熙學士上堂作證。
須臾,王熙上堂。
作為知名的大儒,王熙的扮相儒雅,渾身帶著一股濃濃的書卷氣息,沉穩持重。
他拱手略略施禮,便在金元的示意下檢驗兩份資料的筆跡。
一份是呈堂的記事本,一份是由顏夫人提供的,潘琇曾經的留下來的臨帖。
王熙凝神細細辨認了約莫一刻,起身,在堂上當面證實了記事本的可信度和準確性。
直到這一刻鄭玉臉上才略顯頹敗之色。
金元請王熙竟後衙用茶後,便繼續堂審。
金元拿起驚堂木,重重地敲擊了一下案幾,斂容厲聲問道:「鄭玉,王熙學士的話你剛剛聽到了。記事本,已經證實是屬於潘娘子所寫,對於潘娘子記事本中的指控,你將潘娘子姦汙成孕之事,你認不認罪?是不是因為潘琇要告發你姦淫之罪,所以,你狠下心腸,將她連同腹中的孩子一起撞死?」
鄭玉冷冷一笑,赤紅的雙目斜睨了金元一眼,反問道:「金大人不覺得自己的審案前後矛盾么?就算潘琇的記事本是真的又如何?是她親手所寫,也不代表所寫的內容就是事實的全部真相啊?誰知道潘娘子在生前是否有什麼暗疾,比如癔症什麼的,憑空想像的東西,多了去了!再說大人在審查潘亦文的案子時,不是已經證明了姦汙潘琇的是他么?姦汙成孕?呵,誰能證實潘琇腹中的孩子就是我的?」
金元被鄭玉頂得一時語噎,恨得牙根發癢。
事實上在審查潘亦文一案時,為了不打草驚蛇,確實是掩下了有關鄭玉的一切罪證,只為了收集更齊全的證據一舉將他入罪。在此之前,金元對於鄭玉的印象還處於只懂彈棉花的酒肉公子,沒曾想,這廝竟如此狡猾,簡直就是見縫就鑽,砌詞狡辯。
「潘亦文確實也曾傷害過潘琇,但真正造成她珠胎暗結的人,卻是你鄭公子!」金子眯著眸子望著鄭玉說道。
「哦?呵呵,難不成金仵作你長了一雙天眼?連潘琇腹中那塊肉是誰的種,你都看出來了?」鄭玉一臉戲謔。
金子伸出一根手指在面前搖了搖,應道:「非也,在下可沒那等長天眼的本事和能力。我剛剛講過,對於仵作來說,讀懂屍語才是最重要的。在下之所以如此肯定,是因為屍體告訴在下,這個孩子確實是鄭公子你的種!」
鄭玉哈哈大笑了起來,指著金子的鼻子點了點,彷彿聽到了時間最妙的笑話,說道:「金仵作最厲害的除了驗屍之外,就是危言聳聽吧?瞧你說得紅口白牙的,拿出證據來啊!」
「是不是在下證明了那孩子是鄭公子你的,你就承認你強行姦汙了潘娘子?」金子笑問道。
鄭玉有些遲疑,心思飛快的轉動著,生怕自己著了金子的道。
「怎麼,鄭公子不敢?」金子走近一步,笑意依然嫣然。
鄭玉凝著金子,看了一息後,也笑了笑。
激將法!
不過他並不相信金子能有什麼好法子證明,那個孩子就是他的。一個未成形的胚胎而已,且潘琇已經死去多時,那胚胎多半也已經糜爛腐敗,若自己在氣勢上輸給了她,不是間接承認自己害怕了?心虛了?
「好!」鄭玉扯了扯嘴角,抬手指著金子點了點,道:「金仵作有什麼好法子,不妨使出來看看!」
金子唇角一勾,也含笑應了一句好。
在古代沒有檢測儀器,自然無法進行DNA的檢測,但在宋慈的洗冤錄里,曾經有記載過一條檢驗親子關係的方法,滴骨認親。
相傳在宋慈時期,有個富賈在年輕時候邂逅了一謝姓女子,生下一個兒子,在其後的十五年里,富賈並不曾與謝姓女子來往,直到謝姓女子彌留之際,才告訴兒子他的親生父親是誰,給了他信物,讓他上京尋找親生父親,認祖歸宗。可當那年輕人找上門的時候,富賈已經死了三年,原配拒絕年輕人進門,並不承認他就是自己丈夫的私生子。年輕人無法,只好上官府鳴冤祈求官府做主。宋慈當年還不是提點刑獄司,只是一個縣城裡的仵作,聽到年輕人的遭遇後,決定幫他。最後,他想出了這個滴骨認親的方法。
所謂的滴骨認親法,其實並不複雜。
為何說親人之間的關係是血濃於水骨肉相連?
這不是煽情的說法,而是以事實作為根據的。
親生的父子父女關係,其子女的血液就能滲透骸骨,而非親生子女的血液,並不能滲透,這就是親子關係的神奇之處。
宋慈便是利用的滴骨認親的方法成功讓年輕人認祖歸宗的。
但是鄭玉與潘琇腹中的那個胚胎,能不能通過這個方法驗證出來,金子其實心中沒底。
畢竟胚胎並未成型,但金子既然提出來用胚胎進行驗證,自然也會考慮周全,為防萬一,她自然是要加料的。
金子跟金元請示後,便親自去了後堂取來一個茶盞大小的瓷盅還有一些配備的工具。
瓷盅中裝的,便是那個從潘琇腹中剖出來的胚胎組織,裡面是金子用中藥配置出來的防腐藥水,因此,胚胎還是如第一天從母腹中取出來的一樣,並沒有眾人想像中的那本腐敗面目全非。
金子將瓷盅的蓋子打開,讓金元先過目,再送到鄭玉面前,讓他仔細看著瓷盅里躺著的那個小小的物事。
鄭玉看到胚胎的那一剎那,只覺得噁心,胃中彷彿有什麼東西迅速的往上竄起,整個食道火辣辣的,焦灼得他眼淚都快要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