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回到院子里後,樁媽媽便吩咐著青青下去準備盥洗的熱水,自個兒則鑽進廚房裡,煮夜宵去了。
金子一個人安靜的盤腿坐在木榻上,手摩挲著錦盒,嘴角彎彎。
她打開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對桃木簪子,打磨得油光水滑,手感很好,樣式別緻。
一支簪子的尾端雕著一朵惟妙惟肖的桃花,花枝脈絡清晰分明,顯然是下了很多的心思。另一支簪子的尾部是一隻展翅欲飛的蝴蝶,雕工非常細緻,連蝴蝶須這樣的細節,都做得相當精緻。
金子起身,走到妝台前,對鏡自照,將兩支桃木簪子斜斜的插在鬢髮上。
樁媽媽端著一個托盤走進房間,看著娘子頭上戴著的簪子,微微一愕,問道:「娘子,這簪子是誰送的?」
「辰郎君送的!」金子回頭,笑意燦然,問道:「媽媽說可好看?」
樁媽媽卻在想著辰郎君送的這對簪子,究竟是何意?
是向娘子定情么?
看娘子的模樣,對定情這個概念大概也是懵懂的,都怪自己,平日里沒有跟娘子講清楚何謂私相授受……
金子見樁媽媽怔怔出神,忙起身,擔憂的問道:「樁媽媽,你這是怎麼了?」
樁媽媽回神,將托盤放到桌子上,拉過金子的手,正色問道:「娘子,辰郎君送這對簪子給你,可有說明什麼?」
樁媽媽那鄭重而沉凜的模樣,讓金子感覺有些奇怪,她不解的回道:「辰郎君說是今日的最後一份禮物,應該是作為送給我的生辰賀禮吧,媽媽覺得哪兒不妥么?」
樁媽媽嘆了一口氣,點頭應道:「娘子,這男子贈女子桃花簪,可是有一定意義的啊,您該聽過詩經里講過:『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老奴只是在想,若辰郎君真的對娘子有情意,大可以上咱們府上正大光明的提親,而不是私下這樣贈送禮物。」
金子沒有樁媽媽想得那樣深,在現代生活了二十幾年,她的思想中,沒有私相授受這樣的觀念,一個男生向女生贈送禮物,有時候也可以是很純粹的一種情感,比如友情,比如親情。可她的確忽略了一點,便是她現在確確實實地生活在古代。經樁媽媽這一提醒,金子才作恍然狀,不曾想一個桃木簪子竟然有這樣一層意思在裡面。
詩經上的原文是這樣的: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這詩文的意思大概是:茂盛桃樹嫩枝芽,開著鮮艷粉紅花。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和順。茂盛桃樹嫩枝芽,桃子結得肥又大。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庭美滿。茂盛桃樹嫩枝芽,葉子濃密有光華。這位姑娘要出嫁,定能使家人幸福。
這樣的詩歌,通常是女子在出嫁前吟唱的,表達著女子出嫁時對婚姻生活的希望和憧憬,用桃樹的枝葉茂盛、果實累累來比喻婚姻生活的幸福美滿。
難怪樁媽媽會因為桃木簪子聯想到這許多,金子笑了笑,依她對辰逸雪的了解,他向來冷冽倨傲,說話直接毫不留情面,決不是那種遮遮掩掩的人,所以,他送的桃木簪子,應該僅僅只是一份禮物,並沒有其他特殊的含義。
若是自己自作多情,那就糗大了。
金子雖然覺得今天辰大神很溫柔,很耐心,很紳士,很不同以往,但還不會連這點認知和理智都因一時頭腦發熱而拋掉。
「樁媽媽,辰郎君的為人,我還是比較了解的,他一介磊落君子,絕不是您想到那樣。他送這簪子,只是純粹的生辰禮物,別無他意!」金子斂容應道。
樁媽媽一頓,她心中並不認同娘子的看法,上次娘子發高燒時,辰郎君急急趕來的模樣,依然歷歷在目,她能看得出來,辰郎君對娘子是不一樣的。
又是一對當局者迷的人,哎……
「若是那樣,娘子還是將簪子收起來吧!」不是那種意思,就更不能戴在頭上了。
樁媽媽說完,便將一碗剛剛出爐的麵條送到金子面前,笑意慈愛,說道:「今日老奴也沒有為娘子做一頓生辰宴,這會兒也晚了,就只做了一碗麵條,娘子吃完洗漱後就歇息吧!」
金子被樁媽媽拉著在桌子邊上坐下,看著冒著熱騰騰香氣的麵條,心裡有感動,也有酸澀。記憶中,每一年的生辰,樁媽媽都會為三娘煮一碗麵條,不同的是以往的那一碗只有清湯寡水,而現在,卻多了很多的肉……
三娘,我會代替你,好好地活著的……
金子拿起筷子,含笑吸溜著麵條。
……
第二天,金子一早就醒了。
洗漱完畢之後,她在笑笑的伺候下喚了一套簡單的窄袖長袍。
不知道衙門今天會不會開審江郎君的那個案子,若是要開審的話,有些事情,他們要儘早準備和安排好。
金子出院子的時候,正好看到辰語瞳從外面進來。
「語瞳娘子,怎麼這麼早?」金子黛眉一挑,含笑打了一聲招呼,心下狐疑,難道辰語瞳昨晚沒有回辰庄歇息,而是留宿在百草庄?
辰語瞳眼角眉梢漾出點點笑意,大步走上前,賊兮兮的問道:「昨晚,可玩得盡興?」
金子點頭,沒有一絲一毫的做作扭捏,如實回道:「確實很開心,很感謝你們為了我的生辰如此煞費苦心!」
辰語瞳嘿嘿一笑,擺手道:「都是我大哥哥的功勞,我們幾個只顧著吃喝了!」
金子知道辰語瞳不過是謙遜而已,昨天那些安排,多半是她策劃的吧?
因想起之前去泥瓦房外面驗證老漢臉盲症的事情,但畢竟這只是她一個人的看法,且自己並非像辰語瞳那般正式的醫生出身,便虛心向她請教了有關臉盲症這樣的病理問題。
辰語瞳聽完金子的闡述後,有些微的驚訝。
臉盲症在現代世界是比較普遍,但不曾想到在千年前的古代,竟然也會有這樣的病症顯現。
「若按瓔珞娘子你所說,那老漢的確是患有臉盲症無疑的!」辰語瞳篤定道。
有了辰語瞳的佐證,金子便更加有底氣了。
她跟辰語瞳寒暄了幾句後,便準備出門,上偵探館上工,順便了解一下調查的進展如何。
辰語瞳剛剛是從辰庄過來的,早膳自己動手做了燒賣,所以送了一份兒過來給老神醫嘗嘗鮮,便順便回院子八卦一下。碰巧金子也要出門,便招呼著她一道,乘馬車一塊兒上東市。
……
金子到偵探館的時候,辰逸雪已經在房間里整理著資料了。
太陽已經升起,日光透過房間的雕花大窗,照射在辰逸雪的臉上。額前散落的幾縷髮絲在日光映照下反射著淡淡的陰影,遮住了他那雙清澈犀利的雙眸,只露出了挺直的鼻樑,微揚的唇角和線條幹凈柔美的下顎,越發顯得英俊動人。
金子站在門口看了幾息,便悄聲進去,在他對面斂衽跽坐下來。
「今天怎麼這麼早?」金子低聲問道。
「嗯!」辰逸雪依然垂著眸,手提著筆在宣紙上記錄註解著什麼,隔了許久,才淡淡道:「今日關於潘亦文狀告江郎君的案子就要開始初審,但偵探館不宜出面上堂辯護,在下只能將疑點整理清晰,一會兒趙捕頭過來,才可以將資料交給他。」
金子心裡卻是有些擔心的,關於臉盲症的證據,不是單憑嘴上說說便可以的,關鍵要讓公堂上所有的人都親眼見證和相信老漢的的確確是患有臉盲症,所以,他的當天的證詞全部是虛假無效的才行啊。
「辰郎君,這個案子本身比較特殊,若是不能一舉證明老漢的證供有假,估計很難為江郎君洗刷清白,兒在想,是不是……」
金子話音還未說完,便見辰逸雪抬起一雙疏淡的黑眸看著她,冷冷打斷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在下不同意!」
「為什麼?」金子蹙起黛眉,有些微的不解,她是一個比他們任何一個人都懂臉盲症的人,讓她上公堂去想所有的人驗證,不是最好、最有把握的選擇么?
金子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解釋了一通,感覺自己口水都要說幹了,可辰逸雪依然是不為所動,而且人家辰大神壓根就不解釋,他不作讓步的原因是什麼,這讓金子有些惱怒。
辰逸雪見金子沉著臉不說話了,心裡竟隱隱有些慌了。
他調整了一下姿勢,看著金子,緩聲道:「今天初審,案情不會有多大的進展,而且有關的疑點,在下已經進行註解,三娘你要相信,衙門有處理好的能力。而且你今天有其他的任務,比上公堂參加初審更重要的任務!」
金子見他說得鄭重,眼睛不由一亮,問道:「什麼任務?」
「上潘府見潘夫人!」辰逸雪臉上笑意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