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 控制意志

金子一張臉,沉冷無緒,她認真地檢驗完小月的屍體後,取過一側的衣裙,一件一件的幫她穿回去。

阿海拿起一旁的裹屍布,小心翼翼地蓋在屍體上。

金子轉身抬眸的時候,見辰逸雪正提著筆,站在高榻不遠處,凝神記錄著什麼。

她回頭吩咐阿海去準備清水和洗漱消毒的東西,隨後緩步走到辰逸雪身邊,睨了他俊美無暇卻不帶一絲表情的面容一眼,目光落在小冊上,發現他描繪的是小月背部的那些模糊的圖騰,還對有可能鏤刻成這樣圖騰的物事進行了一番遴選和分析。

「想到什麼了么?」金子挑眉問道。

辰逸雪眼中掠過笑意,迎著金子詢問的目光,開口道:「小月有可能就是密室受害者,所以,她身上的這些傷痕極有可能就是潘亦文造成的。在下剛剛在分析,其實也是根據自己與潘亦文短短的一兩次會面,去推斷他身上會有這些圖騰的物事罷了!」

金子一面脫下及肘手套和口罩,一面在腦中回憶著上次在衙門後堂跟潘亦文見面時的情形。

一襲錦緞長袍,扮相儒雅,腰間似乎有佩玉和香囊,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現他身上佩戴的其他物事……

辰逸雪見金子一臉迷惑,越發氣定神閑,連眉目都染上了微光,淡淡笑道:「在下從不曾對別人身上佩戴的物事感興趣,自然不曾注意潘亦文當時的穿戴如何。只是當時他從身邊走過的時候,在下聞到過一股奇怪的味道,但絕不是熏香。」他沉了一息,續道:「若是大膽的推測潘亦文有吸食煙草或者其他東西的習慣,那小月身上的傷痕,就能解釋得通了!那樣的傷痕,是被高溫燙傷的,正常人不可能拿一塊鏤刻圖騰去加熱用來燙傷別人吧?唯一的一種解釋,便是這塊圖騰是鑲嵌在煙桿上的,煙桿受熱發燙,間接變成了他用來虐人的道具!」

金子被辰逸雪動聽悅耳的嗓音打斷了思緒,心頭微微震蕩。沒想到他憑著一個模糊的圖騰,憑著潘亦文身上的一個氣味,就能聯想推斷出圖騰的來源!

她微微有些咋舌,可看著辰逸雪的眼神越發柔和清亮起來,如泓的秋瞳里,有絲絲的欽佩之意在不加掩飾的瀰漫著……

「如此,那我們只要讓英武尋個時機,將潘亦文的煙桿偷出來比對一下就一清二楚了!」金子笑道。

辰逸雪淺淺一笑,將畫著圖騰模樣的紙張撕下來,收進袖袋裡,淡淡道:「耐心等待!」

金子才在腦中對整件事情的始末慢慢形成了一個輪廓,她此刻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扯下潘亦文那張虛偽得令人噁心的面具,辰逸雪卻讓她耐心等待,究竟是何故?

她剛想開口問個清楚明白,卻見阿海端來了洗漱的用具,露出憨憨的笑意,說道:「師父,水和醋都取過來了!」

辰逸雪似乎知道金子想要說什麼,只含笑淡淡道:「消毒先!」

金子默然,將話咽回肚子里,洗漱消毒之後,又吩咐阿海好生保管好小月的屍體,便拎著工具箱,和辰逸雪一道出了義莊。

……

上了馬車後,金子倚在軟榻上,沉默不語。

「因為小月身上的傷痕而氣憤么?」辰逸雪瞥了金子一眼,沉聲問道。

金子長長地吐了一口氣,點頭道:「英武的調查,還有小月身上的傷痕,都在明顯的控訴著潘亦文這個偽君子的所作所為,這樣的人,讓他多逍遙一日,兒都會渾身不舒服,太可恨了!」

辰逸雪看著金子一幅憤青的模樣,微微笑了,開口問道:「三娘可曾想過,為何小月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卻不說呢?潘亦文造了那麼大的密室,不可能只傷害一個小月,在下相信潘府中還有其他的受害者存在。她們為何都默默忍受?為何不反抗?你覺得是什麼原因?」

金子從軟榻上彈坐起來,身子轉向辰逸雪,琥珀色的眸子瑩瑩流轉著,反問道:「她們受到了潘亦文的脅迫,所以不敢聲張?」

「確切的說,應該是她們的意志受到潘亦文的控制,所以,不敢反抗!」辰逸雪淡笑道。

意志受到控制?

金子垂眸的當口,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阿芙蓉三個字。

難道潘亦文用毒品逼迫她們?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倒是可以解釋為何她們受了那麼大的傷害和屈辱,卻要將眼淚和苦水和著往自己肚子里咽。阿芙蓉是毒品,一旦沾上的話,便會形成毒癮,毒癮犯了的話,就是很痛苦的一個過程,非常考驗和折磨一個人的意志。

在現代,金子曾去過勞教所,那裡關押很多吸毒的犯人,他們要戒毒,就必須一次次地承受毒癮犯了之後的難受與痛苦,聽他們的形容,就像是有無數的蟲蟻在她們身上爬行、啃咬,他們想要抓卻抓不住,想要撓卻撓不到,有的甚至承受不了這樣的痛楚,在地上翻滾、自殘。

他們可以拋下一切尊嚴,像一條搖尾乞憐的流浪狗一般,求你救救他,幫幫他,給他一點毒品,他承受不了那樣的折磨……

金子難以想像,這樣的事情竟會發生在她們身上。

潘亦文這個人面獸心的老匹夫……

金子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

「在下讓你耐心等待,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要看潘亦文自亂陣腳。不管之前那名自動投案的車夫是受誰人指使所為,今晨陡然冒出來的那名目擊證人,就已經幫我們徹底推翻了那名車夫的證供了。」辰逸雪凝著金子,語調輕快的說道:「還記得之前那名車夫的證供么?他說自己喝了酒,沒有看清楚路上的潘娘子,所以駕車迎面撞了上去,造成了潘娘子的意外身亡,將全部責任攬在了自己身上。目的就是為了阻止官府進一步的調查,將這個案子儘快的完結。可偏偏,衙門根據三娘你的屍檢結果,將潘琇這個案子從意外事故升級為謀殺,又因為揭出了潘娘子未婚先孕的事情,所以,才有了潘亦文堅定控告江郎君姦汙並殺害潘娘子的後續案情。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迫不及待地想要將罪名安在江郎君身上,無非就是想要轉移視線,一面扮演慈父護女的形象,一面找個人來為自己背黑鍋,撇除自己的嫌疑……」

金子的心情陣陣激蕩,聽著辰逸雪的推理,感覺心底的那一團迷霧又漸漸變得清晰了起來,她含笑望著他,示意他繼續。

「於是便出來了那個目擊證人,證明案發當天,江郎君曾跟潘琇在城西的樹林外面見面,繼而又發生了爭執,又親眼目睹了江浩南駕車將潘琇撞死。他編織出來這個證人和證詞,看似很完美,可這個證人的證供卻完全地推翻了之前那名車夫的證詞。有此可以判斷,至少有兩個人在干涉著這個案子,而他們似乎沒有事先商量過,才會出現這樣的失誤。而他們這樣自亂陣腳,卻是我們所樂見的!」辰逸雪風輕雲淡的笑道。

金子的眸子晶亮的望著他,接嘴道:「而我們只要沿著他們這兩條線,繼續跟進和調查,便能查清楚他們幕後的黑手了。」

辰逸雪微微一笑,點頭嗯了一聲。

金子有些興奮,然只有一瞬,她便泄氣的躺回軟榻,嘟囔道:「不必再查,我們都知道這幕後黑手有兩個人了,老匹夫潘亦文和那個人渣公子鄭玉唄!」

辰逸雪露出了愜意的笑,卻不忘提醒道:「都知道,可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誣告,要吃官司的!」

金子恍然的頷首,這兩人都如狐狸一般狡詐,所以,辰逸雪才讓她耐心等待,在沒有完全的證據面前,不可輕舉妄動,不然,只會功虧一簣。

「那這兩條線,辰郎君你都安排人去調查了?」金子歪著腦袋問道。

「這個自然,在下還準備從潘夫人那邊入手。你說潘夫人要是不經意發現了潘亦文的秘密,又發現潘琇的死其實跟她同床共枕的夫君有莫大的關係,你說會如何?」辰逸雪眸色微斂,俊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魅惑的淺笑。

金子抿嘴一笑,微微傾斜身子,靠在辰逸雪耳邊呢喃道:「陡然發現,辰郎君你也是狐狸!」

狐狸?

辰逸雪一怔,濃若點漆的眸子微閃,落在金子臉上,幽幽一笑道:「其中意味不可同日而語,就算是狐狸,在下的也是褒義,他們的是貶義!」

「辰郎君又開始自戀成狂了……」金子輕呼了一聲,倒頭躺在軟榻上,一動不動,裝起了屍體。

辰逸雪看著背對著自己的金子,柔柔笑了。

車轅外傳來野天的聲音:「郎君,咱們這是要回偵探館還是……」

辰逸雪收回目光,回頭對野天說道:「回辰庄吧,讓玉娘準備好晚膳,用完之後,再送三娘回百草庄!」

金子睜開了眼睛,轉過身子看辰逸雪,卻見他凝眸看著自己,淡淡道:「今天你受累了,讓玉娘做一餐好的,犒勞你!」

「哦,怎麼不是老闆大人你做一餐好的犒勞小的呢?」金子含笑問道。

「三娘想吃在下做的?」辰逸雪問完,沒等金子作答,就搶道:「在下也受累了,下次吧!」

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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