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三章 同歸

金子一行人抵達仙居府渡頭的時候,天剛好放晴了。

柯子俊率先走出船艙,抬頭看了一眼霧蒙蒙的天際,回頭笑道:「天公倒是作美,船到雨停,免去淋了一身的狼狽!」

辰逸雪也躬身走了出來,神色有些淡漠,只輕輕的嗯了一聲,權當附和了。

「昨晚叨擾了兩位,可否賞臉,讓在下請頓午膳?」柯子俊含著淺笑望著辰逸雪和金子問道。

辰逸雪眼角的餘光瞟過金子的面容,見她乖順地就像一隻小貓,垂眸立在一邊,連眉梢都沒有抬,心中竟有說不出的愉悅,往她身側挪了一步,客氣的拒絕道:「謝少將軍盛情相邀,還是改日吧,我們回小院歇息片刻,便準備動身回桃源縣了!」

「哦?逸雪現在住哪兒?辰府?」柯子俊一臉八卦的表情。

辰逸雪只是淡然一笑,並沒有打算接話。在他的理解里,住哪兒,純粹屬於個人隱私,沒必要答覆。

「逸雪不請在下過去坐坐?」柯子俊似笑非笑問道。

辰逸雪笑意不變,幽深如墨的眼眸微微一轉,應道:「抱歉,不大方便!」

金子現在可算看明白了,這二人是自打發小時期就掐上了,不過論嘴皮子交鋒,還是辰大神更勝一籌,他是不聲不息時,表示無視你,懶得理你,等到他按捺不住開口了,卻能一句話讓你噎得夠嗆……

柯子俊的臉色因辰逸雪赤裸裸的拒絕而變得陰沉鐵青,但他驃騎少將的身份擱在那兒,因這麼點兒小事惱怒,倒顯得自己沒有氣度了,只能這樣乾巴巴的啞忍著。

「如此,那在下也就不打攪了!」柯子俊嘴角一扯,回眸看了金子一眼,不知是故意還是如何,笑意極盡溫柔,盡顯謙謙君子之風,拱手笑道:「金娘子,咱們,後會有期!」

金子忙笑著回禮:「再見!」

殷年已經在渡口雇了一輛馬車,待柯子俊告辭的時候,便將馬車趕了上來。

柯子俊臉色陰沉得就像雨前的烏雲,抿著嘴,眸光森冷,徑直躍上車轅,躬身進入車廂。

金子目送著他們離開,眼前陡然多了一隻修長的大手,上下晃蕩著。

「無聊!」金子說完,抬手打下辰逸雪略帶冰涼的掌心,心中卻微微一滯。

雨後的氣溫陡然降了幾度,她自己剛剛坐在船艙內,身上有披風攏著,前面有笑笑,後面有他,倒是不覺得清冷。辰逸雪本身體溫就比較低,又將自己攜帶的斗篷讓給了她,剛剛他沁涼的掌心,這讓金子心頭一陣抽動。

有幸福,有甜蜜,也有擔憂!

金子將身上的斗篷拿了下來,看著辰逸雪說道:「你冷么?快披上吧!」

辰逸雪眼中的笑意漸漸加深,反問道:「三娘難道認為我的體質會比你更弱?」

「兒不是這個意思……」金子忙開口解釋,她可不想讓辰逸雪誤會什麼,畢竟,說一個男子的體質不如女子,簡直就是給對方下面子嘛。

辰逸雪沒有等金子說完,便伸手取過了斗篷,輕輕抖開緞料表面沾染的水霧,再一次披在金子肩上,淡淡說道:「走吧,沒有跟昊欽交代一聲,便私自帶你消失了一夜,這廝估計一早便等在小院,準備對在下磨刀霍霍了!」

私自帶你消失了一夜!這話聽著有些曖昧,但金子知道,大神的話,向來都是字面意思。

金子眉目舒展,朗聲一笑,問道:「辰郎君還有怕金護衛的時候么?」

「怕?」辰逸雪長眉微挑,慢條斯理道:「對他,在下還從沒這種感覺!」

金子不置可否,對身為驃騎少將兼發小的柯子俊,辰逸雪都是清冷以對,完全不怕得罪人的模樣,更遑論一直有求於他的金昊欽了。好在仙居府不大,權貴大閥們對蕙蘭郡主也敬重,就算辰逸雪這種倨傲的態度讓他們不爽,他們多半也會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跟辰逸雪計較。

不過,一貫傲慢得上天的辰逸雪,或許根本就不會在乎他們的看法。

須臾間,野天便雇來了馬車,金子和辰逸雪上了車,便直奔暫住的小院而去。

……

馬車在小院門前停住,金子就著笑笑的手,從車轅上躍下。

野天推門進去,一行人剛走到迴廊,就見金昊欽急急才內堂跑了出來。

「逸雪,三娘,你們回來了!」金昊欽笑意晏晏,完全沒有辰逸雪所擔心的磨刀霍霍的表情。

辰逸雪微怔,第一次估計錯誤。

他邁長腿循著長廊走去,看著金昊欽說道:「下午我跟三娘就要回桃源縣,協議上的內容,待我們回去了再讓慕容瑾跟你交接!」

「嗯,這個容後再說,你們昨天去哪兒了?」金昊欽有些好奇的看了看二人。

「我跟辰郎君去了月朗山!」金子應了一句,抬步走入堂屋,在案幾邊坐下,將肩上的斗篷脫下,遞給笑笑收好,兀自倒了一杯水。

「今天下了一場雨,道路有些泥濘,不如明天再回去吧!」金昊欽隨後走進來,在金子對面跽坐下來,含笑看了金子一眼,續道:「還有妍珠,此次是由幾個小廝和沐沐母子陪同來的,阿兄不大放心讓她一個人回去,反正你們都要回桃源縣,不如帶上她一塊兒啟程,如何?」

辰逸雪一張俊逸的面容隱在裊裊升騰的熱霧後面,看不清楚神態,只是靜然端坐著,顯然,他將決定權交給了金子。

金子幾乎沒怎麼思考,便答應了。

順道而已,一人一輛馬車,只要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便成。

「好,那阿兄下午就將妍珠接過來!」金昊欽笑道。

金子嗯了一聲,沒有拒絕。

金昊欽喝了一盞茶之後,便出去了。

辰逸雪倚在軟榻上,淡淡問道:「昊欽跟你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吧?怎麼感覺你們之間的感情,還不及金四娘呢?」

金子琥珀色的眸子里有戲謔的笑意,不疾不徐的應道:「辰郎君不是對犯罪心理有所研究么?你覺得一個人的行為、信仰、甚至記憶,是否有可重塑性?」

辰逸雪有一瞬間的迷惑,行為、信仰、記憶被重塑?

這話聽來,有些天方夜譚,但不知為何,他覺得金子的話,有極大的可信度。

就像她所呈現出來的屍檢一樣,讓人信服!

「或許!」許久,辰逸雪才幽幽吐出兩個字。

金子抿嘴一笑,她曾讀過一卷卷宗,而卷宗的內容,讓她當時怔忪震驚了大半晌。

兇手是一個催眠師,為了隱藏自己殺人的事實,將一名受害者催眠,在他腦中植入虛構的記憶,不斷循環,直到那名受害者也自己認為他就是殺人兇手。

那個案子的偵破,耗費了巨大警力和科學辯證,歷時一年,才將最後的真兇繩之於法,而造成最大的阻力的,無疑就是催眠的力量,它就像一雙無形的手,不間斷地給受害者洗腦,再重新植入記憶,讓他從潛意識裡去認定某個現實。

對於金昊欽,金子是有氣憤的,但或許是出於這個案子的影響,金子對金昊欽,沒有過多的怨恨,被洗腦了多年,要改變,需要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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