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金子從睡夢中醒來,睜開了惺忪的睡眼。
她從窗口往外望去,繞過那擋住了日出的琉璃屋頂,可以看到一小片天空,碧藍如洗。
門扉吱呀一聲響,金子撩開帷幔一看,發現笑笑剛好端著洗漱的用具走進房間。
「奴婢吵到娘子了么?」笑笑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
「沒有,我剛好醒來罷了!」金子淡淡一笑,起身梳洗。
昨晚渾渾噩噩的做了一場夢,夢中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媚娘和那個讓人一想到,便覺得心頭凄楚的孩子。她將自己的臉埋進水裡,長而卷翹的睫毛上沾染著細膩的小水泡,她屏著呼吸,直到感覺大腦開始清醒,才幽幽從水中抬起頭來,取過盥洗架上的帕子,吸干臉上的水分。
金子在妝台前坐下,任由笑笑為她梳理髮髻。
「辰郎君一早就起了,奴婢上耳房的時候,發現他叮叮咚咚地在廚房裡搗弄著早餐呢!」笑笑一面幫娘子挽著髮絲,一面回憶著剛剛在小廚房門口看到的那一幕,心頭就像有一頭小鹿亂撞一般,怦怦躍動,臉頰在不經意間,已經染上一層緋紅。
「哦?他親自動手做早餐?」金子有些微的訝異,心想辰逸雪不會是記著昨天的承諾吧?
他說三娘想吃我親手做的?改日吧!
這改日,就是今日啊!
金子微微勾動嘴角,心裡有些好奇,他會做什麼早餐呢?
她心中暗自祈禱著,千萬千萬不要大清早就開始吃魚啊……
金子打開房門,便看到了院子里,辰逸雪站在陽光下的身影。
今日的他,脫去了一襲標誌性的黑袍,換上了一套圓領窄袖胡服,得體的剪裁、利落的裝束,讓他如樹一般挺拔的身軀看起來越發的修長高大,氣質清雋。
他聽到聲響,從容轉過身來,逆光的黑眸宛若璀璨的水晶,清冽而深湛。
辰逸雪緩緩走近,在金子面前停了下來。
他們之間只有一臂的距離,金子幾乎能夠聞到他身上的獨有的清冷以及沾染了一絲煙火味道的,淡淡卻又乾淨的氣息。
他眼中神采瑩瑩流轉,忽而露出一個清淺的笑容,嗓音如流水一般淳淳:「三娘不是想吃在下親手做的膳食么?」
金子看著他近在咫尺的俊顏,心跳彷彿一滯,他是在意自己么?所以,才會將那不經意間的一句話放在心上?
金子臉頰開始有些燒紅,強自鎮定的問道:「辰郎君做了什麼早餐?」
「魚皮蝦餃!」辰逸雪淡淡應道。
金子覺得這個答案比她預想中的,要好很多了,至少不是鮮魚片啊,大清早吃鮮魚片,光想像,金子就表示接受無能!
「哦,嘗嘗看去!」金子抿嘴一笑,兀自走進涼亭,在石桌邊坐下,看著一隻只擺放整齊晶瑩剔透的蝦餃,頓時覺得食慾大開。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個蝦餃放進嘴裡,黛眉微微揚起。
這味道……好鮮美!
她抬頭,看了跽坐在對面的辰逸雪一眼,發現他眼中笑意瀰漫,似乎對剛剛自己的表現,非常滿意。
不得不說他的廚藝還是極好的!
「很不錯!」金子不吝讚美的笑道。
「用心思和汗水鑄就的成果,你說呢?」辰逸雪送了一個蝦餃進嘴裡,細細的咀嚼著,側臉線條優美,清俊又帶著一絲桀驁。
雖然他的態度有些傲慢,但金子心中還是喜悅居多。之前在她的印象里,辰大神絕對是那種基本生活無法自理的人,沒想到她竟也有看漏眼的時候,人家那是深藏不露,輕易不出手呢,就像他查案子一樣,需要看心情,看案子能否引起他的興趣……
兩個人安靜的吃著早餐,彼此沒有多餘的話,但氣氛卻非常融洽。
辰逸雪優雅的掃蕩完一大盤魚皮蝦餃,抬頭一看,金子還在細嚼慢咽,她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猶如玉瓷一般細膩,琥珀色的眸子彎彎的,就像兩泓流動的清泉……
辰逸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修長的指腹抵著下巴,黑眸凝著她,頗有興味的問道:「三娘你今天用膳,特別安靜啊!」
金子啊了一聲,抬頭,嘴角一勾,笑道:「兒在細細品味用心思和汗水鑄就的成果啊,哈哈,還好,沒有吃到汗水的味道……」
辰逸雪:「……」
二人用完早膳的時候,就聽野天說金護衛和金牌捕頭元慕來了。
金子吩咐笑笑將碗筷撤下去,自己進耳房煮了一壺茶。
出來的時候,正聽到元慕說道:「王大為的女兒已經在他上工的木匠場老闆娘羅娘那裡找到了,只是孩子似乎受過驚嚇,躲在牆角跟瑟瑟發抖,什麼也不肯說。在下感覺王大為的女兒極有可能如金仵作說的那般,目睹了整個案發經過,所以情緒才會如此不穩定。」
辰逸雪低沉的嗓音嗯了一聲,回頭看著站在石階上的金子一眼,笑了笑,說道:「安撫王大為女兒的事情,看來只有心思細膩,身為女兒身的三娘才能完成了!」
金子額了一聲,點頭應下了。老闆發話了,她唯有領命行事了……
金昊欽這兩天不分晝夜的查案,對王大為的背景,也有了了解。
「根據調查,王大為是靈川縣人氏,妻子早亡,只留下一女。父兄都是做木匠的,只不過他們只做死人生意,賣的是棺材。王大為的父親已經死去多年,而他的兄長,是前年才意外身亡的,聽說是因為一具棺材引發的血案,王大為的兄長被砍殺,家裡的棺材鋪也被人縱火燒毀,王大為不得不背井離鄉,帶著女兒四處流浪。他和媚娘是在泗水那邊認識的,我查過他們之前住過的地方,雖然鄰居們對媚娘和王大為並沒有多深入的了解,但從他們的描述看,王大為應該是喜歡媚娘的。」金昊欽說完,兀自端起一杯茶,送到嘴邊抿了一口。
「或許是女子天生特有的第六感,從開始的時候,我便覺得王大為對媚娘不一樣,現在通過金護衛的調查證實,王大為是喜歡媚娘的,但讓我想不明白的是,既然喜歡,又為何要殺了媚娘呢?他的殺人動機,又是什麼?」金子蹙起了黛眉,提出心中的疑問。
是啊,一個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殺害另一個人,每一個命案的發生,都有其殺人的動機,只要理清楚這個動機,案子,並不難破的。
只是王大為的殺人動機,當真是讓他們傷腦筋啊!
三人冥思苦相,只覺得頭腦一片混亂,只有辰逸雪慢條斯理的品著香茗,他放下茶杯,看著三人,嗓音低沉地答道:「在下之前就曾說過,不要被前人的結論和答案影響了自己的判斷。王大為的殺人動機要說難,也難,要說不難,其實也不難!」
元慕忙拱手,含笑請教道:「還望辰郎君釋疑!」
金子撅著嘴,心裡憤憤,辰逸雪這是故布疑陣廢話連篇啊……
什麼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繞得人腦殼疼!
金昊欽難得跟上了大神的思路,他忽而站起來,情緒微帶激動,看著辰逸雪問道:「我明白逸雪你的意思了,不受前人的答案影響,的確,我們之前的確是大意了,毫無置疑的選擇相信了!」
什麼跟什麼?
金子怎麼覺得金昊欽忽然間變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金子面無表情的抬眸看著辰逸雪。
辰逸雪也迎上金子的視線,修長的黑眸里隠有笑意,似桀驁,似戲謔,又似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