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房門叩響了。
鍾氏回頭,示意婢女去開門。
原來是一個小師父送晚膳過來了。
他的僧袍印著深深淺淺的水漬,托盤內的膳食,用素布蓋著,散發出一陣陣誘人的飯菜香氣。
鍾氏含著淺笑,雙手在胸前合十,禮貌的對小僧說道:「有勞小師父了!」
小僧將飯菜放在桌子上,捻著佛珠的手立在胸前,念了一個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請慢用!」隨後,便離開廂房。
婢女開始布菜,鍾氏瞟了桌上的膳食一眼,對正在布菜的婢女說道:「去請公子過來一道用膳吧!」
「是!」婢女應了一聲,放下筷子,轉身走出房門。
鍾氏機警的回頭望了一眼,見南宮默背對著自己,還在長廊上站著,便迅速的拿出袖袋裡揣著的小瓷瓶,均勻地灑在膳食上。
南宮默從長廊進來的時候,鍾氏剛好將瓷瓶收好,手因為緊張,還微微有些顫抖。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么?」南宮默見鍾氏面色菜菜,忙問道。
鍾氏擺了擺手,穩住心神,扯出一抹牽強的笑,說道:「沒事,老爺先坐下吧,影哥兒馬上就過來,不用等,妾身先伺候你用膳!」
南宮默在桌邊落座,剛吃了幾口飯,就見南宮影進來了。
南宮影天生是個食肉動物,來普陀寺才一天,吃了兩頓齋飯,感覺如同嚼蠟,眸子掃過一桌子的素菜,一點兒食慾也提不起來。
「兒見過父親母親!」
南宮影循例施了一禮,見鍾氏笑容慈善地招手讓他過去,便抬步走到桌邊,在南宮默的下首處坐下。
「母親也坐下一道吃吧!」南宮影說道。
鍾氏點頭,笑著應道:「好!普陀寺的素齋在咱們桃源縣,也算是遠近有名的,影哥兒你平素吃多了肉,適時換換口味,清理一下腸胃,也是不錯的,快吃吧!」
南宮影雖然知道鍾氏言之有理,但看著綠油油的青菜葉子,實在沒有什麼胃口。
再者,他可是還有任務在身的。入普陀寺後,他便一直覺得鍾氏的情緒不大對勁兒,雖然表面上還是如平常那般,但南宮影總覺得那些笑容和行為,有刻意的痕迹。
沉吟間,面前的瓷碗多了好些菜,堆積得就像一座小山似的。
「多吃些菜,別只顧著扒飯!」鍾氏看著南宮影笑道。
南宮影點點頭,用筷子夾了一些,強迫自己吃下那些只有牛才能咽下的食物。
沒肉吃,真的太痛苦了……
一頓飯吃完,天色已經低沉了下來。
南宮默倚在房間內的軟榻上,鍾氏則坐在他邊上為他輕輕搖著團扇,夫妻二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矮几對面的竹席上,南宮影正吃著茶看著書,不知不覺間,感覺耳邊的說話聲漸漸小了,連眼瞼也有些沉。
啪嗒一聲,書本掉在竹席上,南宮影的壯碩的身子忽然往前一傾,伏倒在面前的矮几上。
鍾氏凝著陷入了沉睡的南宮默,伸出白皙修長的手,輕輕的撫了撫他有些豐腴的臉頰,低聲說道:「好好睡一覺!有些事情,妾身必須要自己去面對和解決!」
她說完,起身,看了一眼矮几上呼吸均勻的南宮影停留了一瞬,便收回視線,斂容抬步,走出房間。
房門吱呀開啟,又被合攏關好。
南宮影頭有些沉,但此刻他還有意識。從發現自己倦意重重開始,他便知道不對勁兒,為了看看鐘氏到底要做什麼,他只好佯裝被迷倒。
母親果然有事情瞞著他和父親……
南宮影用手肘撐起身子,腳步有些虛浮,站起來後晃了兩晃,扶住牆壁,才勉強站穩。
他實在是大意了,雖然留了心眼,飯菜沒多吃,但沒想到鍾氏的蒙汗藥,葯勁兒這麼猛……
南宮影拿手拍了拍腦袋,打開房門,循著長廊搖搖晃晃地走去。
在穿過一個月洞門的時候,南宮影看到了鍾氏一閃而過的身影,心中一喜,剛要抬步跟上去探個究竟,後頸一陣麻痛,回頭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身影在面前掠過,便失去了知覺。
……
因大雨的關係,又因為扭了腳,金子昨晚留在了偵探館過夜。
辰逸雪不放心她一個弱女子孤身留宿,想走動都不方便,便一道留下來,權當護花使者了。
金子的腳敷了冰塊後,已經好了許多。
早上,仁善堂專治跌打損傷的師兄葉懷壁聽說她扭傷腳踝後,特意拿著一支藥酒過來偵探館,說要幫金子上藥。
金子白皙的腳踝印著點點淤青,但紅腫已經消失了。
葉懷壁盯著金子的腳丫看了看,不知為何,他認真且專註的神態讓金子想起了患有戀足癖的元寶,心中陡然一陣惡寒,忙拉住長袍,蓋住自己的腳踝,婉言拒絕師兄的好意。
葉懷壁只以為金子是有些害羞,還是很熱情的堅持要幫金子上藥,一面說道:「現在師兄我只是醫者,師妹你放輕鬆……」
金子聽人家這樣說,只若再扭扭捏捏就顯得矯情了。
葉懷壁剛握住金子的腳丫,準備幫她上藥,就見辰逸雪站在門口,看著二人的親昵動作,面容陰沉得幾欲融冰,嗓音低沉而冰冷:「三娘自從戀足癖那個案子後,對盯著別人腳丫看的人就產生了心理陰影,嚴重起來,還會有暴力傾向,葉醫生可要小心些!」
葉懷壁一怔,目光在金子和辰逸雪身上來迴流轉,神色複雜。
「藥酒師兄就留在這兒,師妹可以自己擦擦,但力度要自己控制好,不要太……暴力!」
說完,他便起身,拱手跟辰逸雪致意,便擦身走下樓去。
辰逸雪神色淡漠的點頭,回頭,正對上怒目圓睜的金子。
丫的,說本娘子有暴力傾向?
那辰大神你看了本娘子的腳丫,是不是也做好接受被暴力相向的準備了?
辰逸雪神色自若,笑道:「在下自是不一樣!難道三娘沒覺得葉醫生的動機似乎……不純么?」
金子一頭黑線。
好吧,人家動機不純!
只有辰大神你最純!
只是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之後,卻不自覺的泛起一絲絲酸澀……
金子沒有接辰逸雪的話,自己拿起葉懷壁留下的那支藥酒,擰開蓋子,準備上藥。
「需要在下幫忙么?」辰逸雪凝眸問道。
金子抬頭,扯出一抹笑,應道:「哦,不用,謝謝,我擔心抑制不住自己對某人實施……暴力!」
辰逸雪若無其事的嗯了一聲,從她身邊走過,在軟榻上坐下。
座位還沒捂熱,便聽野天咚咚地跑上樓,站在門外道:「郎君,慕容公子傳來消息,說普陀寺被官府圍了,昨晚有個僧人死在竹林裡頭。南宮影一家三口暫時還留在寺內,不得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