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醉春館

李氏抬起頭看了縣丞金元一眼,復又垂眸,低聲道:「之後奴家就央求宋郎留下來,再陪奴家一晚……」

張氏貝齒咬著下唇,跪在地上的身子一聳,剛想要破口大罵,便想起縣丞剛剛的警告,愣是將即將脫口而出的怒罵又生生地咽回肚子里,一張臉,憋得有些青紫。

「那晚,你們做了什麼?」金元追問道。

公堂之上,氣氛因為金元的這一句話,陡然靜謐得有些詭異。

眾人一臉期待的望著李氏。

金子抿嘴一笑,不論古代現代,人類都改不了八卦的天性呀。

她又偷偷瞟了辰逸雪一眼,依然是漠然。

果然是大神!寵辱不驚!

李氏有些羞赧,垂頭小聲道:「奴家吩咐廚房的人準備了一桌豐盛的菜肴,奴家希望跟宋郎好聚好散,共用最後一次晚餐。那晚奴家和宋郎喝了一些酒,一頓飯之後,不知道為何,奴家和宋郎就像被什麼附了體一般,很興奮,還做了很多讓人難以啟齒的事情。」

難以啟齒的事情?

什麼事情?

眾人一臉探究的神情,瞪大眼睛看著李氏。

「什麼事情?」金元作為縣丞,是這個案子的主審官,當然有提問的權利,也有知情權。

「奴家……和宋郎不知道為何,竟像瘋魔了一般,大聲唱歌,哭泣,跳舞,嚎叫,撕扯衣裳……還跑到別的姐妹房間里鬧騰……其實過程具體如何,奴家自己也記不起來了,都是事後媽媽和姐妹們告訴奴家,奴家才知道自己竟是那般瘋狂。等奴家一覺醒來的時候,宋郎已經離開了。守門的小廝說宋郎走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只是說喝了酒,有些頭暈罷了。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請奴家的婢女和姐妹過來對證,奴家真的沒有撒謊。」李氏朝著金元磕了一個響頭,請求道。

金元當即就命人去傳喚妓館的媽媽和李氏的婢女過來問話了。

二人的口供跟李氏的沒有多大出入,他們都證實了宋郎當晚離開妓館的時候,是好好的。

而被控告殺人的李氏,當時還在昏睡中。

有了這二人的口供,李氏殺人的可能性就基本可以排除了。

金元陷入了沉思,他的眉頭緊緊的蹙起,在眉心的位置,形成一個深深的川字。

「大人,她們說得如此滴水不漏,一定是事先就串好了口供的!」張氏伸出纖長的手指,怒氣騰騰的指向身側並排跪著的三人。

唔,這也是有可能的事情!金元凝眸望了過去。

那三人異口同聲的辯解道:「奴家不敢啊,大人明察!」

金子在腦中過濾著李氏剛剛說過的話,尋找著可以突破的訊息。

辰逸雪幽幽吐了一口氣,淡然一笑。

金子抬眸看他,卻見他低低說道:「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看事情,決不能看錶象,有時候看到的,聽到的片面,都不見得就是事實的真相。聽說在樓月國那邊,正在盛行一種慢性毒藥!」

金子睜大眸子。

那雙琥珀色眼眸似含著清湛的水光,在幽幽流轉間,閃著熠熠的神采。

辰逸雪的意思是妓人李氏用慢性毒藥毒害宋郎?

額,不對呀,那李氏自己不也喝了酒吃了菜么?

難道她事先服了解藥?

還有這慢性毒藥有多慢?

李氏不可能一開始就對宋郎下藥的,這不符合邏輯。

金子眨了眨眼睛,眼中滿是疑慮。

「那晚的食物,很有問題!」辰逸雪斂眸說道。

金子認同的點了點頭。

金元還在等待著仵作的屍檢報告,初審光從雙方的口供上看,並不能下任何論斷。

他無法只憑張氏的一面之詞,就判定李氏有罪,也不能單憑妓館媽媽和李氏婢女的話就撇除李氏殺人的嫌疑。

一切還有待驗證。

金元拍了一下驚堂木,讓趙虎帶人去妓館取證調查,又讓張師爺去催促衙門司職仵作苗叔的驗屍報告。

因為宋郎最後接觸的人是李氏,所以,李氏依然是本案的最大嫌疑人,根據律法規定,金元暫時將李氏羈押收監。

一審暫告段落,金元吐了一口濁氣,宣布退堂。

眾人行了禮,待金元走入內堂後,才魚貫而出。

金子聽得有些不過癮,這一審,貌似什麼重點都沒有抓到一樣。

「怎麼?還不走么?」辰逸雪見金子還怔怔站在原地,不由回頭問道。

金子黑眸一轉,笑了笑,朝辰逸雪眨了眨眼,誘惑問道:「難道辰郎君對本案不感興趣么?要不要隨趙捕頭到妓館瞧瞧?」

辰逸雪的黑眸一陣收縮,神情有些疏淡,又帶著一絲絲的倨傲:「是金郎君感興趣多一些吧?」

「少來了,你不是想知道那晚李氏到底有沒有對宋郎下慢性毒藥么?有時候等待官府宣布案情的真相,遠沒有自己探知,找出答案來得刺激!」金子賊賊的笑道。

辰逸雪清雋的眉眼間慢慢漾出笑意,淡淡道:「金郎君是想為父分擔,將此案早日了結吧?」

金子愣了愣,他怎麼會這麼想?

其實她這樣做,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罷了……

桃花案呀,多有誘惑力!

「額,那你到底走不走?」金子問道。

「好啊!」辰逸雪應了一句,大步流星地往外頭走去。

金子哎了一聲,提著袍角追在他身後。

出了衙門口,外頭圍觀的群眾已經少了很多了。

辰逸雪和金子輕鬆的穿過人群,找到了停在樹蔭下的馬車。

野天從車轅上下來,含笑喚了一聲:「郎君和金郎君回來了?」

辰逸雪點頭,自顧挑開竹簾,鑽進馬車。

金子隨後跟上,上車一看傻眼了,袁青青這丫頭還真是奇葩,占著人家辰大神的軟榻,正呼呼大睡。

「青青……」金子沉著臉喚了一聲。

袁青青睡得還真死,嘴巴吧唧了一下,沒有動彈。

金子真想一把將人拽起來,給本娘子如此丟份子的事情,虧這丫頭幹得出來。

辰逸雪眉眼淡然,渾不在意,兀自坐在矮几旁倒了一杯水,喝了起來。

「野天,去醉春館!」辰逸雪低聲吩咐道。

車轅上的野天一愣,躊躇片刻後,沒有再多問,曳動韁繩,往醉春館而去。

袁青青終於在金子略有些暴力的搖晃下醒過來了,正扯著尷尬的笑從軟榻上起身,抓了抓蓬鬆的髮髻,嘿嘿笑道:「郎君回來了?兒等著等著就睡著了……」

金子冷著臉沒有說話,袁青青則顫顫的看了辰逸雪一眼。

辰逸雪依然慢悠悠的喝著水,彷彿一切跟自己都沒有關係。

「郎君,在外頭呆了那麼久,一定渴了吧?」袁青青托著水杯,遞到金子面前,語氣討好。

……

馬車在醉春館門前停下。

辰逸雪和金子下了馬車,站在門前掃了一圈。這時辰還不到做生意的時候,所以,醉春館有些冷清。

袁青青吸取了教訓,不敢再惹娘子生氣,便跟著下了車,乖巧的隨在金子身邊。

野天尋了個地方將馬車趕了過去。

金子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些微的興奮。

「你不會是第一次來吧?」金子見辰逸雪有些拘謹,笑著調侃道。

辰逸雪態度有些傲慢,反問道:「難道第一次來很丟臉么?」

啊?

辰大神還是難得的乖寶寶哦!

金子咧嘴一笑,據她了解,大胤朝的民風奔放,對於宿妓嫖娼者,並沒有法紀上的約束和輿論上的非議,反而會被視為風流韻事傳為美談,這民間有私通行為的,都不算什麼大事,並不需要浸豬籠。

只是這妓人是屬於賤籍,大胤朝的律法有明文規定,身份等級相差兩級的人,不得通婚,就算將之納為妾室,也是不行的,所以,李氏跟宋郎,就算沒有原配張氏阻撓,她也是不可能進宋家門的。

金子對辰逸雪潔身自愛的表現很有好感,畢竟,在權貴之家,能出淤泥而不染,實屬難得。

二人正準備往裡面走,便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逸雪……」

金子和辰逸雪同時回頭,毫不意外的迎上金昊欽灼亮的黑眸和一臉不可置信的笑意。

金昊欽將馬匹拴在路旁的樹榦上,大步走了過來,眼神瞟過金子的容顏,微微錯愕。

三娘怎麼跟逸雪在一起?

他們怎麼會來醉春館這種地方?

金昊欽掩下心中的狐疑,露出一抹淡笑,問道:「你們怎麼來這裡?」

「跟你一個目的!」辰逸雪嗓音淡然,從容不迫。

「你們都聽說了?」金昊欽問道。

金子點了點頭,簡單應道:「在東市承辰郎君相送,路經衙門口,聽說了案子,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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