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接近傍晚的時候,樁媽媽起身將襦裙小心翼翼的收好,開始動手準備晚膳。
金子在房裡看了一會兒書就架不住困頓,打起了瞌睡。
這也難怪她,古代的書都是豎著看的,黑乎乎的一排,看起來有些費勁兒。
聽到了外頭的聲響,金子幽幽的睜開眸子,扭了一下微微有些僵硬的脖子,將搭在胸前的書本拿起來,瞟了一眼後,自嘲的笑了笑,起身走出房外。
袁青青在院子里洒水,現在天氣熱,洒水降溫是每天必做的功課。
笑笑這丫頭還在跟襦裙努力奮鬥著。
樁媽媽的位置空著,矮凳上放著一套接近完工的襦裙,金子走過去,輕手輕腳的拿起來,看了那細密的針腳,心中不由暗贊樁媽媽的針線功夫,果然不是蓋的。
「樁媽媽呢?」金子問道。
笑笑低著頭,繼續縫著,嘴角微微翹起,應道:「樁媽媽去小廚房了,晌午時候秦媽媽送了些食材過來,樁媽媽想著晚上給娘子做點好吃的!」
金子將襦裙疊好擺放整齊,拍了拍手,笑道:「媽媽勞動了一天了,晚上就不能讓她再操勞了,你們等著,本娘子出手做一頓犒勞你們!」
笑笑咧嘴一笑,剛要開口說話,就見袁青青拿著葫蘆瓢從院子里奔過來,雙眼放光,彷彿已經看到了美食一般,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樣。
這個小丫頭,自從吃過了金子的現代料理後,就一直對娘子的手藝念念不忘。
那天老爺賞給她的豬肝粥,她一口氣就吃了三碗,儘管肚子撐得緊,但入口實在美味,她根本就停不下來。
「那娘子你晚上要做什麼呢?」袁青青忙問道。
笑笑最看不得袁青青一聽到吃的,就渾然忘了規矩的模樣,用眼睛瞪了瞪她。
對美食誰都無法抗拒,金子在現代也算是吃貨一枚,所以完全能理解袁青青的心情。
「你們喜歡什麼,都說說,本娘子盡量滿足你們!」金子說道。
「只要是娘子做的,奴婢都喜歡!」笑笑眼睛彎彎,含著笑意。
袁青青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轉,想了想之後才道:「奴婢要吃娘子最拿手的!」
最拿手的?
金子心道:我拿手的手藝就是驗屍呀!
當然,這個在自己心中想想就好,決不能說出口,不然晚膳估計沒人有胃口吃飯了。
她搓了搓手,讓笑笑和袁青青等著,便往小廚房走去。
先看看有什麼食材再說唄。
樁媽媽在小廚房裡擇菜,見金子進來,忙道:「娘子別進來了,廚房裡油煙多,你想吃什麼跟老奴講便成!」
金子只說了一句不妨事,一面卷著袖子往廚房裡走,看了看晌午時候送來的食材。
「唔,今天還有五花肉呀!」金子微微有些驚訝。
樁媽媽抬頭,笑道:「是呀,這秦媽媽對咱們清風苑還真是不錯的,看這塊五花肉,應該是今晨採買回來後特意留給咱們清風苑的,肉質很新鮮!」
金子點頭應了聲是,這古代的生肉,算得上真正的純天然無污染,讓人絕對吃得安心的放心肉。
「晚膳讓我來準備吧,做個東坡肉吃!」金子說道。
「東坡肉?」樁媽媽沒聽過這名字,不由奇道:「啥來著?」
「呵呵,我渾取的,就是五花肉,但做法講究一些。樁媽媽你幫我將配料找出來就行了,咱悶點米飯,炒個菜再煮個湯!」金子一面將瓷盤裡的肉拿出來,放到案板上,一面說道。
樁媽媽見娘子躍躍欲試的樣子,也不再勸著,只要娘子高興,怎麼樣都成!
「行,老奴先下米,娘子需要什麼配料,老奴一會兒準備好!」樁媽媽說道。
金子應了一聲,哼起了小曲兒,拿起切肉刀,麻利地切割著。
切好之後,金子將肉塊放進清水鍋里煮開,耐心地撇開浮漠,撈起五花肉。
因為現代的生活節奏較快,所以,金子做事情絕不會拖泥帶水。她往鍋里放了油,從調料架子上取出冰糖,在鍋中燒至金黃色後,便將肉放進鍋里翻炒。
期間,樁媽媽已經將金子吩咐的配料都準備齊全了,洗凈後用盤子盛著,放在小几上備用。
金子往鍋里倒入一些水,再將生薑、桂皮、八角、香葉、一小個紅辣椒放進鍋里一起煮,倒入醬油,蓋上鍋蓋燜煮。
樁媽媽凝神看著金子利索的動作,雖然這已經不是娘子第一次下廚,但如此行雲流水般的動作,還是讓樁媽媽感到震驚和訝異的。
奇怪別樣的做法,嫻熟麻利的手藝……這些,娘子是如何練就的?
金子注意到了樁媽媽的目光,回頭迎上她複雜的眼神,說道:「青菜就勞媽媽炒吧,您的手藝更好!」
樁媽媽抿嘴一笑,應了一聲,走到灶台前忙了起來。
金子輕輕吐了口氣,轉移注意力是最好的辦法!
不多時,小廚房裡就飄出了一股誘人的飯菜香氣。
袁青青站在院子裡頭擺著桌椅,皺著鼻子努力地吸了吸,哈喇子差點就掉出來了。
「好香呀,娘子出手,果然不同凡響!」她贊道。
笑笑也聞到了,娘子的手藝真的好棒!用膳講究色香味俱全,現在光聞香味,就已然可以想像菜品入口有多麼的好吃了……
金子忙了半晌,肥而不膩、酥而不碎、甜而不粘、濃而不鹹的東坡肉就大功告成了。
金子雙手油膩膩的,臉上卻掛著自豪的笑意,喊了袁青青進來將吃食都端出去,凈了手後便可以開動了。
這些天,清風苑裡除了金子之外,樁媽媽、笑笑和袁青青都沒少忙著,金子早就想要做飯犒賞她們了,因便不拘著禮節和規矩,讓青青去將院門關上,主僕四人圍在一張小桌子上,一起用膳,分享勞動成果。
清風苑裡其樂融融,歡聲笑語,梧桐苑那邊卻是愁雲慘霧。
晚膳時分,沐沐哭著鼻子往馨容院跑,說是四娘子病了。
青黛正好在伺候林氏用晚膳,沐沐哭哭啼啼的,也說不清楚。
林氏也是一臉疑惑,心中還道:今天妍珠不是說約了幾個閨友去辛娘子家賞花么?
難道又跟人家攀比什麼,被人家落了面子,心裡不痛快,鬧小性子了?
林氏了解自己的女兒,這孩子就是這點不好,也是自己之前慣得太過,綺繯像妍珠這麼大的時候,已經是個規言矩步的大家閨秀了……
沐沐哽聲說娘子從辛府回來後,便不大舒服,開始也沒在意,以為是累了,便去床上躺了會兒,剛剛送了膳食進去,這才發現娘子不對勁兒,雙頰泛青,嘴唇發紫,一直呻吟著喊冷,全身都打起顫了……
林氏狠狠的罵了沐沐句混賬,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便匆匆的往梧桐苑那邊趕了過去。
……
月影疏淡,寥寥星辰點綴著漸漸暗沉的蒼穹。
梧桐苑裡燈火點得透亮,明燦燦的燭光鋪滿金妍珠的閨房。
緊閉門窗的房間內擠滿了伺候的僕婦和丫鬟。白色的帷幔內,氣溫有些高,竹席上放著一個小小的銅盆,透過帷幔,隱約可見裊裊白煙氤氳。
一個小丫頭端著一盆水從帷幔內走出來,淺色的中衣上印著點點汗漬,額角上有豆大的汗珠順著臉頰的輪廓滑下。
出了梧桐苑的門,她才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嘀咕道:「六月天燃炭盆,簡直就是要命!」
是的,六月天用冰塊降溫的很多,燃炭盆的,估計會被人認為腦子有問題。
可就是燃了炭盆,金妍珠這會兒還顫顫發抖,直喊著冷……
「母親,母親,好冷,我好冷……」金妍珠眼睛緊閉著,嘴唇越發的青紫,囈語中似乎還能聽到牙齒打顫發出的咯咯聲。
林氏的臉色因擔憂著急而變得蒼白,屋內氣氛較高,她的額角不斷有汗珠掉下,伸手將棉掖緊,蹲著身子摟住金妍珠,瑟瑟道:「妍珠,再堅持一下,大夫馬上就來了,不怕哦,母親在這兒……」
「母親,好冷,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金妍珠依然閉著眼睛,身子在林氏的懷裡震顫猶如抖篩。
林氏見女兒如此模樣,心裡完全沒有底,這樣的情況,她可從來沒有見過呀。
林氏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安慰道:「別胡說,不會的,不過是中了暑氣!」她抬起一雙鳳眸,望帷幔外喊道:「你們都是死人呀,快去看看大夫到底請來了沒有……」
屋外一陣急促的木屐聲響起,顯然是有人跑到二門處去打探消息了。
林氏哽咽著哭了起來,片刻後,外頭傳來青黛的喘息聲:「夫人,大夫來了……」
「快,快請進來!」林氏忙起身,迎了出去。
大夫是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襲藍色的長袍皺皺巴巴地掛在身上,袍角處還沾著幾滴泥點,白皙的面容上鬍子拉碴,怎麼看,都不大像個大夫該有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