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伸手翻弄著,凝神說道:「雖然腐敗得很厲害,但我們還是可以從殘存的毛髮部位發現會陰部的皮膚存在皮瓣,而這些皮瓣,如此錯落有致,可以推測死者的生殖器是被銳器割掉的!」
「割生殖器?」縣丞拔高音,眼中神采一陣晃動,「難道這人是想強姦別人,才會被割掉那個?」
龍廷軒的神色也是充滿探究,一雙幽深如子夜的黑瞳里,金子看到了淡淡的戲謔。
他並不關心案子本身,關心的只是這其中的趣味吧?
金子剛剛心中上升的兩顆星再一次急劇下降。
門外聽到對話的阿桑也探著腦袋驚訝地望著屍體的私處,這廝不會跟自己一樣吧?
是太監?
不可能呀,這想進宮門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不會,割裂傷口附近沒有明顯的皮內出血表現,應該是死後損傷!」金子應道。
「死後再割?那是不是說明兇手的仇恨心理很重呢?這算是情殺吧?」師爺放下本子插嘴道。
金子不置可否,淡淡道:「發現這個損傷,也可以說是間接的確定了死者和兇手之間的關係,找到屍源的話,一切便可迎刃而解了。」
提起屍源問題,縣丞又一次沉默了。
這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呀,他轄下的庵埠縣竟有二三十個失蹤男女,而且到現在都是音訊全無的,該怎麼確認這具屍體的身份呢?難呀……
金子開始檢查屍體頭皮的腐敗裂口,鋒利的刀片沿著傷口微微拓開,將頭皮翻了上來,露出顱骨。
「骨折線截斷,說明是多次擊打!」金子說道:「而且額部皮膚沒有挫傷,說明是工具不粗糙,而且質地也不硬。」
「能確定是木製兇器還是鐵質兇器?」龍廷軒沉聲問道。
「應該是木製,不可能是鐵質!」金子斬釘截鐵道:「鐵質兇器多次擊打,一定會有挫裂傷留下!」
「但能用木製的兇器將一個男人反覆擊打致死,一般柔弱的女子,不可能辦到吧?」龍廷軒再一次提出了質疑。
金子認同的點點頭,女子的確沒有這麼大的外力。
「情殺也有可能是男子殺死男子!」金子沉吟半晌,續道:「兩種情況,一是男子侵犯了別人的妻子,被受害女子的丈夫殺死泄憤,二是這個男子是同性戀!」
同性戀?是啥?
眾人不解看著金子。
「同性戀,便是龍陽之癖呀!」金子脫口應道。
眾人聽完,皆伸手扶額,我的天,這案子真複雜……
龍廷軒看著金子,嘴角的笑意越發濃烈,眸光如一簇熱烈的火苗,熊熊燃燒著。
金子不由心中擂鼓,這廝,難道真是玻璃?
天吶,求你別用這目光看我,姐是女的,決計不是玻璃……
「能確認此人是否真有龍陽之癖么?」龍廷軒問道。
金子避開龍廷軒的目光,讓阿海協助她將屍體翻轉過來。
取過木箱中的止血鉗,撐起死者的肛門,金子黛眉挑了挑,淡淡道:「死者是同性戀。他的肛門皺襞基本消失,應該是長期處於鬆弛狀態形成的。一般肛門括約肌鬆弛,皺襞消失的案例都屬於同性戀者。」
這是有依據的驗證,並不是信口胡謅的。
在現代時,金子也曾破獲過幾樁這樣的案例。
這廝,是個小受!
金子在心中閃過這個念頭,但並無任何看不起的意思。她金子從不會帶著有色眼鏡看人,眾生平等,愛恨嗔痴,皆有其則,沒什麼可笑話的。
「有了這麼重要的證據,排查起來,阻礙應該小了很多了!」龍廷軒看著縣丞笑道。
縣丞顫顫點頭,道:「下官定會儘力,爭取早日破案!」
金子看了縣丞還有些苦惱的表情,不由補充道:「根據死者牙齒和恥骨聯合推斷,死者的年齡在二十五六左右,上下不會超過兩歲!再結合他的身高七尺二,體態中等,應該不難查出屍源了吧?」
這可是一個重大的排查信息呀,縣丞大喜,忙應道:「線索如此細緻,下官多謝金郎君指點了!」
「應該的,這是在下的職責!」金子平靜道。
再一次查看了屍表,發現並沒有其他傷痕後,金子和阿海協力,將屍體用白布重新細緻地裹好。
按照律法規定,屍體必須在案件破獲之後才由家屬領回入土,沒有家屬認領的,則送往義莊。因而,在這個案件水落石出之間,這具臭烘烘的屍體仍然需要停放在停屍庄內。
金子是個極具責任感和使命感的法醫,她既然成為了這個案子的主檢法醫師,便會對本案的受害者負責到底,在結案之前,保護屍體也是她職責範圍內的事情。
她吩咐停屍庄內的守庄衙役送來新的冰盆,又親自動手清理了高榻上剛剛洗落的泥沙。
阿海對眼前這個屍檢功夫超群卓越的年輕郎君充滿好感和敬佩,此刻也是爭相做事。
金子對阿海也是一樣,這個年輕的男子,在面對一具如此可怖的屍體時,所呈現出來的從容不迫,細心和不苟,讓金子很欣慰。
「你將這些碎冰取下,咱們重新置上一層新鮮的。」金子掩在口罩下的嘴角彎彎的,眼睛帶著微微笑意看阿海。
阿海憨憨一笑,應了聲是,手腳利索扶起屍體,將他剩下的污染的坯布抽了下來。
待一切都收拾停當之後,金子照例取下手套,用醋水滌凈雙手,點燃炭盆,淋上米醋,跨過火盆,消除掉身上沾染的屍臭氣味。
逍遙王和縣丞等人雖然沒有觸碰過屍體,但他們身處同一個房間,不免心中作怪,感覺自己身上也充斥著一股惱人的屍臭味兒,於是便排著隊,看著金子剛才的動作,依葫蘆畫瓢,跨過火盆。
出了驗屍房,金子摘下口罩和罩衫。
龍廷軒離金子很近,他看清楚了金子細膩如凝脂一般的容顏上竟冒著一層細細的薄汗,額角的汗珠更甚,鬢角的碎發已經被汗水浸染濕濡。鼻翼微微翕動,瑩潤的唇瓣呈淡淡透明的妃色,顯然,方才細緻入微的檢驗損耗了他大量的精力和體力。
「歇息片刻,本王請你去庵埠縣最好的茶樓犒賞你!」龍廷軒笑道。
金子抬起疲憊的眸子,淺淺的笑了笑。
你妹,等你這句話很久了……
「謝王爺!」金子說道,隨後看了縣丞身後的阿海一眼,抿嘴道:「王爺找來的幫手本不錯,多加培養,會成為一個不錯的仵作!」
「千里馬也需要有伯樂賞識,金郎君既然如此看重,何不收為徒弟?」龍廷軒邪邪笑問道。
收徒弟?若是以前,她或許會看資質不錯,收入麾下調教,但現在,她一個深閨娘子,當真不合適!
「王爺抬舉了,不才離收徒弟的本事,還差十萬八千里遠呢!」金子淡淡道。
「哈哈哈……如此,又白白損失一名好仵作了!」逍遙王瞥了阿海一眼,似嘆息的吐了一句話。
「王爺現在走么?兒還真是餓了,驛站處的午膳,簡直無法下咽,兒午膳才吃了幾口,如今五臟廟都開始抗議了!」金子直白道。
逍遙王聞言又是朗聲大笑,打開摺扇,大步流星的往停屍庄外走去,一面道:「本王午膳也不曾用呢,如此便走吧!」
金子攜著笑笑跟了上去,阿桑愣了一會兒,也醒過神來,忙追上。
庭院中是剩下庵埠縣丞大人和師爺以及阿海面面相覷。
「大人,您不去么?」師爺問道。
「王爺沒說邀請本官呀,本官去做甚?」縣丞微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