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金昊欽自己心中也充滿說不清道不明的疑惑。
他不知道十幾年來沉寂不語的三娘是如何學會驗屍的,也不知道好友辰逸雪為何如此篤定地告訴自己,三娘會找出答案……
眼前彷彿被遮起了一道幕簾,三娘的影子朦朦朧朧,不甚清晰,讓他產生一種霧裡看花的恍惚。
「不好意思,我想我幫不了你!」金子眯著眼說道。
金昊欽聞言臉帶慍怒,卻隠而不發,他努力的深呼吸之後,勸慰道:「三娘,這個案子真的很重要,折衝都尉離奇在密林中死亡,若是不能找出真正的死因,兇手逍遙法外不提,便是父親的性命也堪輿,你難道一點也不為父親著想么?」
金子長長嘆了一口氣,真不喜歡這種被人拿捏著的感覺。
其實要她驗一具屍體沒有什麼困難,只是她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平日里無事時,他們便巴不得離她這個不祥人遠遠的,楚河漢界地劃分清楚,到了需要她這個不祥人的時候,便拿出親情的那一套……
不過此次既然事關金元,金子倒也沒有掛起不理的打算。
「州府不乏有經驗老到的仵作,他們都沒有查出死因么?」金子冷靜的問道。
「沒有,屍體沒有中毒,沒有體表創傷……」金昊欽隨即應道,見金子口風略有鬆動,他的眸子中也不自覺地閃過一絲興奮。
金子點點頭,說道:「我想還是得先去看看屍體才行,若折衝都尉大人真的不是自然死亡,那麼他的冤屈自然會通過屍體反映給我們知道。」
「那三娘何時方便?」金昊欽急道。
「我剛剛說幫不了你,是因為我的身份是閨閣娘子,實在不宜在外拋頭露面。上次是因為我確確實實欠了辰郎君一個人情,不得不還,而且父親因公事無暇回府,自然不會留意清風苑這邊。府中的規矩,想必你比我這個十餘年來不曾出過院門的病人更加清楚,人多口雜,眾人對我這號不祥人本就不喜,我當真不想再做些出格之事招人口舌非議……」金子笑了笑,眼睛依然眯成一條線。
金昊欽臉色有些難看,他沉吟片刻對金子承諾道:「三娘這點不必掛心,阿兄自會為你擔起一切,你不會遭任何人非議!」
金子抿嘴笑了笑,道:「這樣最好不過了!」
兄妹二人達成協議,金子心情微暢,在笑笑的伺候下回到內廂換衣裳。
剛換好衣服,金子便似想起什麼,輕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讓笑笑有些驚愕,不解問道:「娘子怎麼了?怎麼打自己呀?」
金子撇了撇嘴,含糊的說道:「我怎麼那麼笨呢,剛剛他是讓我去付出勞動力耶,我怎麼沒開口管他要工錢呢?哎,真是笨死了……唔,下次,驗一個至少要收個十五兩銀子才夠本!」
笑笑聽得一頭霧水,只看到自家娘子那雙清澈明亮的眼睛閃著星辰般的明暉,晶瑩而嫣紅的唇瓣輕咧著,露出標準而潔白的八顆貝齒,如玉盤無暇的容顏因興奮而浸染著淡淡的紅暈,真的好美!
不過笑笑若是知道自家娘子此刻的星星眼和差點流出嘴角的哈喇子全是因為想到了某個掘財之道,不知道是否還會如此想呢?
金子在心中盤算得極好,剛剛又有了金昊欽的保證,想來以後要出府辦點什麼事兒也容易許多……
「笑笑,你這次就留在清風苑好了,樁媽媽一個人才不會太孤單了!」金子斂容說道。
「那可不行,奴婢要跟著娘子一起去,雖然是跟阿郎一起,但路上娘子不能沒有個貼身之人照應著,奴婢和樁媽媽都不放心的!」笑笑忙道。
金子想了想,見笑笑眉頭緊鎖,知道讓這丫頭留下,多半也是留住人留不住心。
「那行吧,下次我讓馮媽媽多撥個人過來,不然我們二人不在,便只剩下樁媽媽一人,我實在不放心!」金子應道。
笑笑忙說這主意不錯,又幫著金子將髮絲挽好,帶上黑色的璞頭。
「每次看娘子扮男裝,奴婢都有一種錯覺!」笑笑含著笑細細打量著銅鏡中的俊俏容顏。
金子也在鏡中端詳著自己,伸手摸了摸肌膚吹彈可破的臉龐,挑了挑眉站起來,露出浪蕩子一般的壞笑,勾起笑笑光潔的下巴,玩笑道:「來,小妞,給大爺笑一個!大爺我重重有賞!」
「去,娘子竟這般打趣奴婢……」笑笑嬌羞躲閃,將梳子放在妝台上,紅著臉道:「娘子等一等哦,奴婢先去換身衣裳,您可不能撇下笑笑跟阿郎偷偷溜走了!」
「快去快去,你這妮子當你娘子是做賊呢?還偷偷溜走……」金子搖了搖頭,忙催促著笑笑下去。
待一切收拾停當後,金子帶著笑笑與樁媽媽辭別,因為擔心樁媽媽像上次那般,金子便不由多費了些唇舌囑咐,讓一旁的金昊欽忍不住偷偷看了她好幾眼。
不得不說三娘對樁媽媽和笑笑是極好的,全然不像一般的主僕。
什麼時候,她也能這般和顏悅色對自己說話?
思及此,金昊欽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竟會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的期待,不得不說,真是神奇……
馬車已經備好,金子掀開竹簾上了車廂,笑笑隨即跟在她身後上來。
金昊欽單乘一騎,在前面引路。
才剛坐穩,馬車便動了起來,金子差點一個趔趄,往前撲了出去。
丫的,金子暗罵一聲。
笑笑忙貼心地扶住金子,又將軟榻鋪好,讓金子可以坐得舒坦些。
馬車出了城門,午後的四野鮮少人煙,視線所到之處,一片開闊,寧和,平靜。
春天的腳步在緩緩的流逝,這些天漸漸變得有些悶熱起來。
金子靠在車窗邊看著陌上的景緻,似乎眼底的綠色比之上一次,愈加蔥翠了。
遠處的山丘上,有成片成片的野花,在日光下,極致絢爛,空氣中氤氳著的是一股淡淡的花香。
頭頂當空的烈日穿透雲層,直直的曝晒著地面,彷彿伸手可觸那抹升騰而起的熱霧……
金子眯了眯眸子,放下窗帘靠在軟榻上。
吃得太飽,原來也會犯困的。
「笑笑,我眯一會兒,有什麼事兒便叫我!」金子側身往裡面靠了靠,吩咐道。
笑笑在榻邊跽坐,拿起矮几上的摺扇,打開輕輕的為金子扇著風,一邊應道:「娘子睡吧,奴婢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