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安然

馬車車速漸緩,金子抬眼瞥了一眼,厚重的青石磚上嵌著三個大字——————桃源縣。

金子斂衽跽坐,嘴角含著淺笑,黑衣女子凝眸看著金子,眼神充滿警告。

最好別惹事,不然,倒是瞧瞧是你的嘴快,還是我的劍快!

黑衣女子藍眸閃過一絲譏諷,手輕輕的撫了撫一旁的長劍。

金子不以為意,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揭發他們,況且他們到底殺的是何人,金子完全不知,自然知道什麼樣的渾水可趟,什麼樣的渾水不可趟。

馬車停下,守城的衙差站在馬車旁邊,眯著眸子看車廂,問道:「車內是何人?」

金子從懷裡掏出對牌,那是出府前樁媽媽給的,代表金府身份的信物。

黑衣男子垂著頭,遞上對牌,衙差只看了一眼,便躬身施了一禮,對後面設卡的同僚道了一聲:「放行!」

馬車順利進城,嗒嗒的馬蹄聲在青石街道上小跑,此刻坊間已經升起了燈,金子透過竹簾,只看到一排排整齊而低矮的黛瓦白牆,還有星星點點,朦朦朧朧的燈光。

暮色還沒有完全的低沉,頭頂的天空仿若籠著一層輕紗的霧。

「你們要在何處下車?」金子開口問道。

「到了自然會下!」黑衣女子冷冷道。

金子眸子含笑,靜然安坐。

馬車從東市門前跑過,徑直往金府二門的方向而去。

這是要先送我們回去?金子暗自腹誹道。

疾馳的車軸在金府門前嘎然而止,黑衣男子沒有轉身,只是對著車內的金子說道:「下車吧!」

金子愣了愣,又看了一眼依然沉睡的笑笑。

黑衣女子長腿一蹬,竟將睡熟了的笑笑像小雞一般拎了起來,金子還來不及看清,便看到她像扔貨物一般,將笑笑扔到了二門的石階下。雖然信手一扔,但落地卻是極輕的。

金子擔心笑笑被摔傷,臉色瞬間大變,太欺負人了……

剛想破口大罵,黑衣男子轉過頭來,那眸中神色猶如森寒冰淵,讓金子涌到喉頭的話語頓時梗住,一口氣憋在胸腔里,臉色漲得青紫。

「還不下車,想讓在下也送你一程?」

他面無表情,但言語充滿戲謔。

金子握緊雙拳,隱忍不發,起身鑽出馬車。

「馬車用完會送回給你,還有記得……」黑衣男子朝金子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又意有所指的做了一個割喉動作,那一臉的妖孽笑容,讓金子有種上前將他活體解剖的衝動。

丫的,威脅,最討厭人家威脅……

但自己能怎樣?要武功沒武功,此刻就像一條砧板上的魚,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兒,要是乖乖配合,興許還能讓你回水中,好好活著……

黑衣女子嘴角微揚,門前昏黃的燈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的容色看起來越發嫵媚,堪比天上瑩瑩發亮的白玉盤!

身形一旋,飛快的上車,與黑衣男子並肩坐在車轅上,疾馳遠去。

兩個的背影,還真的挺和諧……

金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對於這種高難度,高挑戰的不法份子,她充滿無力感。這裡是古代,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法制社會,而她也不再是擁有警官頭銜的省廳主檢法醫師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金子抬步走向笑笑,在冷風吹拂下的笑笑似乎微微有些清醒,她睜開迷離的眼睛,看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登時嚇得差點從地上跳起來。

「娘子……」笑笑呼喚道。

金子跑到她身邊,忙輕撫她的後背,應道:「在這兒,我在這兒!」

「咱們到了么?奴婢竟睡死過去了,娘子恕罪!」笑笑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看見自己此刻正坐在地上,不由有些驚訝地看金子。

金子不想讓她徒增擔憂,只是淡淡道:「馬車剛好要用到,可你這丫頭還沒醒,便被抬了下來!」

笑笑臉上頓時一紅,自己竟睡得這樣沉?真是羞死人了……

剛想問是誰抬自己下馬車的,便聽金子吩咐道:「叫門吧,已經有些晚了!」

笑笑點頭上前,叩了幾聲後,門扉吱呀一聲響,一個小廝探出腦袋,問道:「是誰?」

「是我!」金子應了一聲,也不作解釋,徑直鑽了進去。

「哎……哎你誰呀,怎麼自來熟呀?」小廝將門砰一聲關上,從後面追上來。

笑笑氣得跺腳,轉身指著小廝的臉罵道:「瞎了你的狗眼,三娘子不認識么?」

小廝一愣,那俏郎君是三娘子?

女扮男裝?不認識,能怨我么?

他摸了摸腦袋,看著主僕二人往清風苑的方向走去。

穿過長長的甬道,廊下點著燈,但金子感覺今日府中的氣氛似乎有些靜謐,連平日里喜歡坐在廊下調笑的小丫頭都不見了。

發生什麼事了?

回到清風苑,看到樁媽媽的時候,金子有些驚訝。

她的眼底有深深的一層淤青,眼白上覆著密密的血絲,一雙眼睛看起來,無精打采,疲勞至極。

看到金子安然站在自己面前,樁媽媽竟抑制不住嚶嚶哭了起來,伸手緊緊的摟住金子,就像見到了久別重逢的孩子。

「樁媽媽,何故如此憔悴?」金子心酸酸的,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

「娘子平安回來就好了,嚇死老奴了!」樁媽媽哽咽道。

金子扶著樁媽媽到屋內,讓笑笑快去煮一碗糖水送過來,樁媽媽顯然熬夜擔憂,體力有些不支。

喝完糖水後,金子才知道原來樁媽媽已經聽說了州府的案子。

想想也是,四娘失蹤,父親和主院那位必然是緊張至極的,也因為金元和林氏都去了州府,所以這金府才會如此安靜。

而樁媽媽不敢告訴金元關於金子也去了州府的消息,自己一個人擔憂不安,心裡受盡煎熬,才會弄得憔悴如斯。

思及此,金子又是感動又是愧疚,安撫了樁媽媽之後,便帶著笑笑親自下廚,說要好好的賠罪,讓樁媽媽安靜的侯著,等待瓔珞大廚的美食。

樁媽媽自然知道自家娘子幾斤幾兩。

廚藝?

三娘從出生就沒進過廚房……

大概要吃笑笑那丫頭的黑暗料理了!

樁媽媽抿著嘴微微笑。

金子也抿著嘴微微笑。

等著吧,金子大廚露一手,現代做法,保管你們沒吃過……

……

城東的一座破廟。

馬車在廟前停下,夜殤和葉辰跳下馬車。

破廟隱在黑暗之中,借著朦朧的月光隱約可以看個大概。

周圍一片靜謐,廟外雜草叢生,不知名的鳥叫蟲鳴是當下的背景音。

腳踩在草苗上,和著砂土石礫發出窸窣咯吱的聲響。

「師兄,他約你在這裡見面?」葉辰問道。

夜殤側首看她,一雙冰瞳在暗夜裡猶如明珠一般搖曳生輝。

「嗯!」

「他來了么?」葉辰又問。

「他在裡面!」夜殤露出邪魅的笑。

「你聽到了?」葉辰同樣含笑,眼中充滿佩服。

夜殤搖頭,伸手撫了撫懷裡的東西,笑道:「我聞到的!」

葉辰輕聲嗤笑,一句調笑的話在腦海中閃過,又覺得如此說很不合適,便將話語咽回腹中。

二人拾階而上,走進猶如巨獸之口的廟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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