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已經記不得自己在這個陌生之地孤零零的飄蕩了多久了……
她記不起自己是如何死的,也不知道自己為何而死。最後的記憶停留在冒著風雨出法學院的路上,那天接到警報,市中心有命案發生,她作為一名當值法醫,當然得第一時間趕到現場勘查死者的死因。金子感到自己死得莫名其妙,記憶中的自己似乎並沒有摔倒,也沒有被雷劈到,就無緣無故的成了現在這幅模樣。
金子不知道如何表達自己內心的感受,「事莫大於人命,罪大莫於死刑,殺人者抵法故無恕,施刑失當心則難安,故成指定獄全憑死傷檢驗。倘檢驗不真,死者之冤未雪,生者之冤又成,因一命而殺兩命數命,仇報相循慘何底止。」從從事法醫這一職業以來,她一直秉承著這樣的理念,立志要成為一名維護人間正義的女法醫。
可現在,她經過多年努力的成果,她完全一片坦途的前程,在她27歲這黃金一般的年齡戛然而止,就此匆匆落下帷幕。
自己的雙親知道了女兒的死訊後,該如何傷痛呢?見證了無數生命的消逝,也見證了無數白髮人送黑髮人悲劇的金子,思及此,心不由再一次狠狠地抽痛起來。
遙遠的聲音一直繚繞在耳際:金子……金子……
那如泉水一般清澈的聲音帶著深不可訴的複雜情感,似召喚,似期待,讓金子的心彷彿被車碾壓過一樣,撕裂般的疼痛著……
金子帶著一絲恐慌,靈魂徘徊在同一個地方,不敢走遠,這是黑白無常要來帶自己去陰間了么?
可那泅泅繚繞的聲音卻越來越近,金子的靈魂循著聲音而去,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有一陣繚繞著煙霧的狂風掃拂而過後,金子已經身處在這個莫名其妙的地方了。
開始時,金子以為自己被帶到了片場,飄蕩了一圈之後,她徹底的推翻了自己的猜想,這裡古色古香的街道建築,百姓的言談衣著,都在明確的告訴她,這裡是古代,是一個活色生香的古代王朝。
金子剛到此地時,心中興奮不已。怎麼自己沒有被帶到地府,反而跑到古代來了?
也好,自己如今可是一副魂魄,來去自由,行動方便,不如就留下來去見證一下歷史,這倒不失為一件美事。
只是金子還來不及竊喜,就徹底抑鬱了此朝代被架空。
天吶,這到底是咋回事嘛?金子在這個陌生朝代飄泊了三天後就徹底懊喪了。人家穿越不是王子就是公主,吃香的喝辣的,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再不濟也會是一個少爺小姐,出門在外有小廝丫鬟伺候啥的,可憐自己被無原無故的帶到這裡,卻連一個可以寄宿的身體都沒有。
難道自己就這樣孤零零的在這個陌生的朝代做孤魂野鬼?不,她金子在法醫院,好歹也是當別人師傅的人了,輕易地放棄自己,還不得被那群實習小法醫笑死?這可不是她的行事風格!
既然閻王現在都不收她,那她就要靠自己的努力,盡量在這個時空生存下來。
對,她要生存下來。那麼她就必須要借屍還魂了。
打定主意,金子開始尋找適合自己的宿主。
她走街串巷,幾番艱辛之後才在城中尋找著適合自己的年輕新死女屍,直直的飄入她的身體,可自己的靈魂無論怎樣也無法與她融合。金子不由翻了一下白眼,暗自抑鬱道:我作為一個魂穿者,我容易嗎我?
接下來的幾天,金子再也顧不得剛死的屍體是老叟還是孩童了,只要見到,就無一錯過,可偏偏所有的屍體都排斥她。這讓金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感,她絕望了,不再想著借屍還魂,不再想著在這個時空重生的事情。既然自己是輕飄飄的魂魄,那麼她想要去哪裡見識,就去哪裡吧,順便看看,這個架空的朝代是怎樣的。
不知道多少個日夜過去了,金子終於冷靜下來,以局外人的身份真正的去了解這個時空的朝代。怎麼有點像小說中YY的情節呀?金子不由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真希望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還是原來的樣子。
可是,這可能么?
金子短短几日就了解到了一些主要的信息。笑話,她可是現代女法醫,膽大心細,主要問題一手抓的那種,從無錯漏,雖然自己作為一個魂魄,無法與人交流,更別說直接抓個人來問了,所有獲悉的信息都是通過酒館茶寮,百姓街談加上自己的推理得知的。
這個朝代是胤朝,開國不久,現在的皇帝是第四代英宗,第一代始祖皇帝和二代太宗皇帝是在馬背上打的天下,第三代憲宗皇帝是當今英宗皇帝的哥哥,十八年前因為出征韃靼戰事不利而被俘,至今依舊被扣押在韃靼不得歸,鑒於國不可一日無主,是而太后聯合朝中的重臣,將小兒子英宗扶上了寶座,登上大寶,已有十幾余年。
金子她現在所處的地方是離京城十萬八千里遠的州府,叫仙居府。這個州府統轄下有兩個縣,桃源縣和庵埠縣。此刻金子的靈魂身處於桃源縣。
剛聽到這些地名的時候,金子不由狂笑了一把,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仙居府?桃源縣和庵埠縣?暈死,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到了天界了呢。
這天,金子又無所事事的隨處飄蕩著,路過一處宅邸時,她身上彷彿被一束暖陽籠罩一般,這是成為孤魂後從未有過的感受。金子不由驚詫的瞟了那個門匾一眼金府!
耳邊又傳來了如泉水般召喚的聲音:金子……金子……
聲音是從裡面傳來的?金子剛想要進去看一眼,一個身穿粗布襖裙的僕婦從宅子內沖了出來,差點將金子撞個魂飛魄散。
你妹,趕著去投胎呀?
金子忍不住開口咒罵,雖然她知道這個女子無法聽到。
「跑那麼快,趕著去投胎呀?」一個尖刻的聲音在宅子門口傳來。
丫的,偷我台詞,金子不由腹誹。
回頭一看,一個略微豐盈的中年女子,徐徐朝內而來,一面用香帕輕輕的壓著鼻翼間的脂粉,一雙鳳眸卻是毫不客氣的狠狠剜了跪在地上的磕頭請罪的僕婦一眼。
金子第一次看到穿得如此金貴的古代貴婦,不由從頭到尾細細的打量了一遍,一面發出嘖嘖的讚歎。
婦人年齡約莫三十五六左右,面相瓊秀,眉眼開闊,唇紅齒白,黑髮盤成一個圓髻,頭上攢著兩支瑩潤通透的玉簪,鬢角斜斜的插著一朵新鮮的牡丹,簡單而不俗艷。在金子的眼中,她絕對算得上是一枚風韻成熟的古典貴婦,不必細想也知道年輕時候的她,必是一個迷倒萬千少男的主兒。杏粉色的直裾內襯長裙,外搭一件天青色的褙子,上面用銀色絲線細細勾勒而出的花紋栩栩如生,精緻的刺繡工藝讓金子不由咂舌。
金子剛想伸手去撫觸一下這件古代精品時,這個美貌的貴婦不疾不徐的開口了。
「何事如此慌張?」
「回夫人,娘子怕是不大好了,老奴想去給娘子請個大夫來瞧瞧,剛才一時緊張,才會不察衝撞了夫人,還請夫人恕罪!」說完,額頭又貼地磕了一下。
金子愣愣的看著這一幕,這古代的人還真是尊卑明顯呀,動不動就下跪磕頭的,真讓人受不了。
「哦?哼,又是那個不祥人,這個月都鬧了幾次病危了,每次都是嚇得老爺出了一身汗,到最後還不是沒事?」貴婦人冷哼了一聲,一臉的不在乎。
哇,這剛才還覺得這女人長得美的金子在聽了這句話後,所有的好感隨即煙消雲散了。金子一直認為:內在美,才是真的美!看著面前這張冷笑無情的嘴臉,金子暗自分析道:這女人一定是個後娘,那個被她稱之為不祥人的娘子,一定是那個老爺的前任生的。
「既然三娘,病危了,那就去請大夫過來瞧瞧吧,免得老爺一會兒下了衙門,又著急得肝疼!」貴婦嘴角一抽,丟下這句話後便抬腳步入宅邸,身後跟著一大群的丫鬟,手上皆捧著一些綾羅綢緞,胭脂水粉啥的,估計是剛剛上街血拚回來。
剛剛那僕婦得了允許,開心的掉下淚來,朝貴婦遠去的背影磕了一頭,便拔腿朝人潮擁擠的大街跑去。
金子看完這一幕,心中竟對那個不曾謀面的金三娘疼惜起來。耳邊又一次傳來更加悲痛的呼喚:金子……金子……
金子忽然有種想要大哭的衝動,她輕輕的飄入金府循著那個聲音所在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