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75章 難纏

病房裡靜悄悄的,李元還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一個小護士在旁邊調整點滴,小成卻不見了蹤影。

「那位警官一早就去打水了。」小護士有點兒不太高興,「嫌水不開……脾氣也太大了……」看誰都瞪著一雙眼睛,本來不大的眼睛被那張黑臉兒一襯,太嚇人了。小護士工作時間還不很長,這麼凶的陪床還真沒怎麼見過。

醫院裡的熱水,因為打水的病人太多,所以也很難等到完全燒開,大家都明白的,偏偏小成不肯湊合。

「應該是去後院鍋爐房了吧,那邊沒人打水。」那地方是小護士特地指點給小成的,一來那邊確實沒有病人去打水,只是鍋爐房職工自己燒水喝,應該能打到開水;二來鍋爐房離得很遠,也是叫小成在太陽底下多走幾步。

葉關辰一邊聽,一邊把那枚壓勝錢掏了出來。這枚錢幣鑄成桃形,正面有「趨吉避凶」四個字,反面則是一棵桃樹的模樣,四周有帶鉤紋。因為在顧老先生身上戴得久了,表面被摩挲得光滑明亮,隱隱有一層寶光似的。

幾乎是這枚壓勝錢一拿出來,管一恆就覺得病房裡的空氣似乎起了點變化似的。原本在消毒水味道里混雜的一種隱約的臭味似乎淡了很多。不過管一恆不長於分辨氣味,所以也不敢肯定自己的感覺對不對。

葉關辰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一根紅繩來,就在病房裡編了起來,惹得小護士很稀奇地看了他好幾眼,才離開了病房。

「小成怎麼還沒回來?」葉關辰十指飛舞,很快那紅繩就變成了一串小巧的花結,編到末尾要把壓勝錢串上的時候,小成還是蹤影全無,葉關辰也只好停下了手。

壓勝錢掛到李元身上就不好再拿下來,當然是要先浸了水給小成祛了戾氣,但現在小成連個人影都沒有,打個水這是打到哪裡去了?

「不會是跟鍋爐房的人鬧起來了吧?」管一恆突然想到這種可能,立刻站了起來,「我去看看!」以小成現在的狀態,真要是跟人一語不合,馬上就動起手來也是有可能的。混沌雖然沒有直接咬傷他,但他緊跟著李元,難免沾染了惡氣,現在正是看誰都不順眼的時候,隨時都可能炸毛失控。

葉關辰將尚未串上紅繩的壓勝錢塞進李元胸口的衣服里,也跟著站了起來:「我跟你一起去。」

醫院的鍋爐房離病房樓很遠。那裡原來是一片廠房,後來各工廠從市區向外遷,廠房就空置下來,被醫院買下,準備擴建幾處新的病房樓。

買廠房不過是今年年初的事兒,彷彿是因為資金問題,到現在廠房還沒全拆掉,只是周邊一圈已經挖開,看起來越發的顯得破爛不堪。

正是午後一點左右,陽光最熾烈的時候。濱海素有秋老虎的威名,這時候的太陽不比盛夏更弱,直上直下地落在身上,沒一會兒就曬得人全身發燙。

不過現在管一恆和葉關辰卻都顧不上這熾熱的陽光了,兩人繞過一排大樹站到廠房邊上,臉色都有幾分凝重。

這一排大樹都是原來工廠里種的,算來都有五六十年的樹齡,棵棵都有兩人合抱那麼粗。樹幾乎都是松柏,中間夾雜了幾棵銀杏,遠遠望去就像一片小樹林似的。

據說當初種這些樹就是為了將兩處工廠分隔開來,所以間距不遠,長到今天幾乎是一棵挨著一棵,若是離得稍遠一點兒,都看不清樹後的廠房,必得穿過來之後,才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不過在管一恆和葉關辰眼裡,這一片廠房卻完全不能給他們豁然開朗的感覺,而且正相反,明明頭頂是一輪烈日,這廠房給他們的感覺卻是涼颼颼的,從那些破敗的門窗里,似乎正在吹出一股股涼風來,倒像個天然大空調似的。

「這地方……」管一恆皺起了眉頭,「怎麼陰氣森森的?」

「彷彿是塊舊墳地,也許曾經是亂葬崗。」葉關辰環視四周,「從前人氣重壓得住,現在——應該趕緊拆了廠房好好晒晒。也幸好有這些松柏,暫時還鬧不出什麼亂子。」

古來墓地上皆種松柏,這是有講究的。一來可以防備一種喜歡在地下潛行並偷食人腦的怪獸,二來也是鎮邪驅魅。

這舊廠房的地下,百十年前大約是一片亂墳崗子,雖則多年消磨,終究還有陰氣。當初建了廠房之後,因為人來人往陽氣旺盛,也就顯不出什麼來,現在人都遷走兩三年了,陽氣消散,陰氣也就漸漸反了上來,倘若不是這些松柏在四周鎮著,怕就要擴散開去了。

不過有一利亦有一弊。如果沒有這些松柏,這幾年陰氣四散,自會被周圍的人氣銷鑠,固然會出些不大不小的事情,但也能將陰氣耗盡。現在這些松柏將陰氣盡鎖於廠房之內,周邊是不受影響了,卻在廢墟之上積壓了起來,以至於此刻這一片廢棄的廠房,已經充滿了從地下散逸出來的陰氣。

醫院裡的當然沒有人會發現這一點,把鍋爐房設在這裡,不過是為了從外頭運煤方便,不至於打擾前面的門診和病房樓里的病人,不過鍋爐房的職工卻覺得很好,因為這裡涼快。大概就是因為太涼快了,管一恆和葉關辰進去的時候,裡面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幾個職工全部橫七豎八躺在地上,彷彿睡著了。

「只是中惡。」葉關辰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斷,「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小成呢?」管一恆臉色冷了下來。混沌居然在白天就出現了,還是在正午時分陽氣最足的時候,實在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應該是把混沌引開了。」葉關辰抬眼看著後面那一片廠房,「只有往那邊跑,混沌才肯跟了去。」午時是一天之內陽氣正氣最充足的時候,混沌這樣的惡獸,縱然再有道行,也是本能地畏懼和厭惡陽氣。如果不是這裡陰氣瀰漫,混沌是萬萬不敢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管一恆忽然發現他臉色有些發白:「怎麼了?」

「陰氣太重……」葉關辰握住手腕上的燭龍鱗,眉頭微皺。

不等他說完,管一恆已經感覺到胸口的貝殼裡,馬銜也有幾分蠢蠢欲動。這裡的陰氣雖然還沒有濃厚到出現什麼有形的惡鬼惡靈,卻讓妖獸們覺得異常地興奮。

「你控制不住睚眥?」管一恆瞬間就明白了。

睚眥身為上古龍子,其妖力絕非普通妖獸可比。何況睚眥生性好殺,被陰氣一激,殺性頓起,在燭龍鱗裡頭便游弋起來,嚇得土螻和螣蛇緊緊縮在一個小角上動都不敢動,只有幼幼憑藉著天生御凶的能力,還能勉強把睚眥壓一壓。

但是這麼一來,睚眥是萬萬不能放出來對付混沌了,否則只怕混沌還沒幹掉,睚眥自己已經凶性大發脫離控制,反過來攻擊管一恆和葉關辰了。

不能驅動妖獸,就等於失了一大助力。管一恆想不到會有這一樁變故,正在沉吟,忽然聽見前面一聲槍響,頓時變了臉色:「小成!」

這會兒已經顧不上仔細考慮如何對付混沌了,小成動槍,顯然是已經到緊急時刻,管一恆和葉關辰沒有絲毫猶豫,循著槍聲就衝進了廠房區里。

這些廠房當初都建得十分寬大,一間連著一間,跟迷宮似的。現在裡頭的車床之類都已經撤走,只剩下些殘樁釘子之類,風從破敗的窗戶里吹進來,嗚嗚地響著竟如同鬼哭。如此一來,那聲槍響便引起了隱隱的迴音,很難確定位置。

廢置已久的車間里仍舊有股機油味兒,還摻著隱隱的霉味兒,實在說不上好聞。管一恆豎起耳朵靜聽,葉關辰卻深深吸了口氣,指了指一個方向:「那邊有野獸的臭味。」

話音未落,又是急促的兩聲槍響,正是從他所指的方向傳過來的。管一恆一手摸出符咒,一手扣住了七枚五銖錢,連門也不走,一腳踹開窗戶就翻了出去。

兩間廠房之間有條長長的夾道,明明是白天,這條夾道卻有些暗,似乎陽光被什麼東西蒙住了似的。管一恆剛沿著夾道跑了一半,就聽前方嘩啦一聲,小成撞破玻璃,狼狽不堪地從裡頭滾了出來,後背上警服被撕破一大塊,整個上身都露了出來。

他帶著一身玻璃渣衝出來的時候,還反手往背後又開了一槍。只見窗戶里里一條暗青色的影子一閃,幾乎已經追到了他的背後,又因為這一槍往後縮了一下。否則,恐怕他還沒有翻出窗戶,後頸就已經落到那東西的爪下了。

「趴下!」管一恆厲聲喊了一聲,甩手就是一張符咒飛出去。

薄薄的一張黃紙,飛旋出去卻像刀片一樣。小成往下一撲,符咒就緊貼著他的頭皮飛過去,正好打在緊追出窗戶的混沌身上。

一聲狼嚎般的吼叫聲震得人耳朵嗡嗡地響。籠罩在混沌身體四周的灰霧猛地炸開,使它清晰地呈現在管一恆眼前:乍看倒很像一頭超大型的哈士奇犬,但青灰色的毛髮更長,肚腹也比一般的犬只更大。碩大的頭顱兩側,一對暗黃色的眼睛裡閃著陰沉的凶光,看著人的時候甚至比齜出唇外的利齒更讓人驚心。

符咒擊中了混沌,但它全身長毛炸起,將符咒彈飛出去,在半空中爆成了一團紙屑。混沌的毛髮上出現一大片焦黑,不過顯然並沒有怎麼傷到它的身體。它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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