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5章 鎮水

管一恆死死盯著這個手機號碼,半天,撥了回去。

葉關辰的聲音明顯地有些中氣不足:「一恆,看到圖片了嗎?」

「究竟為什麼?」管一恆覺得自己有無數的問題想問,這些問題你沖我突,都想搶著出來,反而全部卡在了一起,最終全部匯在一起,變成了這麼一個沒頭沒腦的問題。

葉關辰大約也覺得這個問題一時很難理出頭緒,沉默了片刻。不知是不是手機信號太好,管一恆能清楚地聽見他的呼吸,時輕時重,並不均勻,似乎不太舒服的樣子。半晌,他才慢慢地說:「你們不是要捉馬銜嗎?」

管一恆反問:「難道你不是來捉馬銜的?」

葉關辰輕輕嘆了口氣:「如果馬銜再被我捉走,你就不好交待了吧?」

他的聲音還是那麼溫和,微微帶著點沙啞,於靜夜之中聽起來更多了一分磁性,但管一恆卻忽然感覺到一種說不出的憤怒:「那之前呢?螣蛇是你捉的,何羅魚是你捉的,土螻還是你捉的!九嬰在你手裡,就連睚眥——」他猛地咬緊了牙,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也在你手裡!」

「一恆,有些事……」葉關辰說了幾個字就又沉默,顯然也覺得難以啟齒。

管一恆覺得自己應該立刻掛斷電話,但他最終只是沉默地等待著,直到葉關辰輕聲地說:「一恆,這些妖獸不能誅滅,馬銜你可以捉走,但一定要讓它活著,以後或許有大用。」

「跑都跑了,還去哪兒捉!」管一恆自己也覺得自己有幾分賭氣,好像不嗆葉關辰兩句就不該繼續通話似的。

葉關辰卻並不在意他的語氣:「馬銜不會遠離此處,它是到這裡來產卵的,長島附近的海下石窟是最好的產卵之處,除非卵被孵化,否則它不會離開。」

「產卵?」管一恆驚訝得把什麼都暫時拋開了,「馬銜?產卵?它也能?」精怪若能如此繁衍,那山川水澤之中,恐怕早就被它們佔滿了吧?

葉關辰輕輕笑了一下:「當然可以啊。只不過妖獸之繁衍也稟天地之氣,千百年難得一遇罷了。我不知馬銜所稟是天地之何氣,也不知它產下的當是什麼妖物,不過它肚腹隆起,將要產卵卻是真的。」

這簡直是聞所未聞了,管一恆半天才能說出話來:「馬銜所產的,難道不是小馬銜?」

「龍生九子,各不成龍。」葉關辰含著一點兒笑意輕聲說,「或許它產下的會是小馬銜,也或許只是一條魚,更或許是什麼從未有過的精怪。總之,九丈崖附近的石窟會是首選之處,將鎮水珠設在那裡,多半是能捕到馬銜的。」

「捕到之後又能怎麼樣呢?」管一恆忽然又有幾分頹喪了,「捕到之後,還不一樣要上交。」

葉關辰微微躊躇了一下,輕聲說:「或許你可以上交十三處……」

上交給十三處,以十三處對管一恆的維護來看,他可以申請十三處不要誅滅馬銜。而如果上交天師協會,那如何處置就不是管一恆能左右的了。

這當然是最妥當的方法,然而管一恆又覺得彆扭起來:「你倒是什麼都知道。」連他在天師協會和十三處里完全不同的處境都一清二楚。

葉關辰似乎是苦笑了一聲:「一恆,馬銜真的不能誅滅。我對禹九鼎的猜測只差最後一點證據了,倘若能證實,這些妖物到時候恐怕只愁不夠用。」

這話可真讓管一恆詫異了。不讓誅滅馬銜他或者還能理解,但說到妖物只愁少不愁多,可就實在奇怪了:「什麼意思?」

葉關辰想了一想:「這件事說來也還只是我的猜測——不過,懷柔那場大火,你不覺得起得蹊蹺嗎?」

一提懷柔,管一恆想起來了:「幽昌是被你收走了嗎?」

「不是。」葉關辰迅速回答,「九嬰曾經在火中與一獸相鬥,吃了大虧。隔著火海,我沒有看清那是什麼,但似乎不是幽昌。幽昌致旱,卻沒有聽說過有縱火之能。」

管一恆順口答道:「火是費準的火蛟失手噴的。」

「恐怕不是。」葉關辰斷然否定,「他的火蛟在邙山上我就見識過了,未能物盡其用,噴不出那樣的大火。」

管一恆被他說得更奇怪了:「怎麼叫沒能物盡其用?是董涵煉化的手法不好?」難道是沒能將火蛟生前的靈力全部煉化在蛟骨劍之中?

「不是。」葉關辰欲言又止,「一時也解釋不清。我不能跟你通話太久,只怕有人通過監視你的手機來定位搜尋我,以後有機會再細說吧。只是馬銜的事你一定要記得,如果要收伏,可以用——」他略一遲疑,還是說了出來,「用貝殼。還有,收伏之後,你一定要把它帶在身上,不要離身。」

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嘟嘟聲,管一恆慢慢合上手機,從領口拉出了那枚貝殼。在黑暗之中,貝殼反而發出淡淡的紫光,管一恆把它湊到眼前,發現那紫光不是從貝殼外部發出來的,而是貝殼內部有柔和的銀光,映到貝殼紫色的外壁上才變為了紫光。

從貝殼腹部的縫隙往裡看,可以看見銀光不是一團,而是無數的銀色星點組成,仔細看還能看得出來有密有疏——貝殼內壁上竟是刻滿了符咒,那些銀色星點,就是符咒的筆劃。這顆所謂「普陀山海灘上撿到」的貝殼,內部居然有一個小小的符陣。

管一恆於符咒上的學習確實還不夠深入,但從看懂的部分符咒再聯繫剛才葉關辰說的話,他也能知道,這顆貝殼其實是就是一件拘禁妖獸的法器。不過,葉關辰讓他一定隨身攜帶,又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貝殼確實也還有定位器的作用?

不管怎麼樣,管一恆反正是睡不著了,索性翻身起來,去了朱文的房間。

朱文還在燈下如醉如痴地研究那三顆鎮水珠,管一恆把九張符咒的圖片往他眼前一放,朱文就跳了起來:「哪裡來的?」

管一恆沒回答。朱文問完了這個問題,也覺得自己是傻了——不是原做鎮水珠的人給的,難道天上真會掉餡餅嗎?

這可叫朱文不知道是拿還是不拿了。拿吧,朱岩就是死在葉關辰手裡;不拿吧,且不說耽擱了捕捉馬銜的正事,就是他自己心裡也實在捨不得。

管一恆看出他的意思,直接把圖片傳到了他手機上,然後才說:「九嬰的事,很可能裡頭還有別的原因,我也在查。我跟朱岩是在邙山共事過的,不敢說就成了莫逆之交,也是朋友,務必要查出真兇來,不能讓他去得不明不白。」

朱文眉頭一皺,立刻追問:「你的意思是說我堂弟不是那個養妖族殺的?那會是誰?」

管一恆到現在也沒個真憑實據,只是葉關辰說他沒有殺朱岩而已,他相信葉關辰,別人可未必相信,所以只能含糊地說:「是有疑點,但總要有憑據才能定論,現在卻不能說。」

朱文半信半疑,但捕捉馬銜是大事,也就接了圖片去仔細研究了。既然有了圖片,那仿製起來就非常容易了,照葫蘆畫瓢總是會的,只要將符咒靈力流轉的方向弄明白,仿出來縱然不說百分百相同,也至少有八九成的效用。

自來以金鎮水,乃是取金克木之意。水中蛟龍之屬多為木,用金克之,自然風平浪靜。朱文這次仿製,卻是用了銅心瓷礎,內部純銅,外部用的卻是朱家特製的瓷土。如此外土內金,既有金克木,又有土克水,再在瓷上蝕刻出鎮水符來,共做了三九二十七枚瓷礎,每枚有杏子大小。

這些瓷礎都是用雷火符燒出來的,朱文手快,花了一天一夜的工夫,把二十七枚鎮水礎做了出來。

管一恆等人當然也沒閑著。等潮水再度退下去之後,他們又從崖底的入口進入石窟看了看,但石窟已經崩塌,一塊巨大的石頭擋在入口,根本無法進入了。

「哎,這裡頭好像還有個石窟!」小成拿手電筒對著石壁上照了又照,小聲叫起來。

八歧大蛇強行從石窟里衝出來,將石壁都撐裂了多處,露出幾條長長的裂縫來,小成從那裂縫裡看進去,發現其中一條裂縫後面還有個石窟,計算一下方位,應該與原來的石窟緊挨著。

幾人折騰了半天,從裂縫最寬處擠了進去,發現這石窟雖然小些,但結構倒跟原來的石窟相似,同樣下通海底。管一恆和小成換上潛水服,背了氧氣罐,順著石壁小心翼翼潛了下去。

潛下十幾米後,眼前便開闊起來,原來九丈崖底下,竟然還有如此大的一個石窟,幾乎有半個海灘大小,四周有或粗或細的石柱支撐,中間卻有一片平坦的礁石,本來生滿海藻,眼下卻被刮出了直徑近二十米的一處圓形空地,就連礁石也被颳得下去了一層,變成一個光滑的淺窪,裡頭鋪了一層貝殼,卻都是碾碎了的,果然是像個要孵卵的巢穴。

雖然戴著潛水頭盔不好說話,小成也忍不住了,把腦袋伸到管一恆眼前,擠眉弄眼比手劃腳地表示驚訝和疑問:馬銜真的要在這裡產卵!這麼大的一片地方,要怎麼抓?

管一恆也皺起了眉頭。他們初步的計畫就是用鎮水礎鎮住馬銜,然後下水抓捕,但現在石窟如此之大,倘若等馬銜產卵之時把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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