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45章 真相

迷獸香即使只是一縷,也讓人昏昏欲睡。管一恆不假思索地回手就往自己腿上戳了一劍。宵練劍並未留下傷痕,但疼痛卻是完全一樣的,讓他瞬間清醒了過來,拔腿就往樹林里沖。

「小心,有迷香——」樹林另一側忽然跌跌撞撞衝出個人來,才走了幾步就一頭栽倒在地上,是董涵。

管一恆已經無暇去管董涵是死是活了,他摸出從真田一男那裡得到的白色線香塞住鼻子,幾步就衝進樹林。

樹林里已經完全安靜了,被九嬰龐大身軀壓倒的樹還東倒西歪地擺在那裡,彷彿龍捲風過境一般,表明剛才那些場景都並非管一恆自己做夢。但九嬰和猙卻是蹤影全無,倒有一個人蹲在一棵倒下的樹邊,正察看地上一個什麼東西。

「關——辰?」管一恆覺得喉嚨乾澀難當,擠出來的聲音幾乎都不像他自己的了。

背對他的人沒有回頭,只是慢慢地站起身來。不過其實也用不著他回頭,管一恆頭一次這麼痛恨自己的眼力太好,即使在昏暗的樹林中,僅憑背影他也能確認,這個人正是葉關辰。

火光亮起,費准憑藉年輕的心肺和過人的體力第一個衝進了樹林里,火蛟在他頭頂盤旋,通身上下燃燒的火焰頓時照亮了樹林,也照亮了葉關辰腳下的屍體。

「朱岩!」費准脫口而出,臉色驟變。

管一恆的目光也移了下去,地上的屍體幾乎讓人難以辨認,管一恆甚至首先想到的是周建國,因為這具屍體的死狀,完全跟周建國一模一樣,如果沒有抓在手掌中的幾張符咒,要從他乾屍一樣的臉認出是朱岩,還真是件很困難的事。

螣蛇,迷獸香,失血的周建國,何羅魚,大鵲,無數的畫面在管一恆腦海里閃過,快得他來不及呼吸。但費准卻完全沒有這些猶豫,當即駢指向前一引,火蛟呼地沖了過去:「果然是你!」

火蛟周身裹著一團烈火,只是一眨眼就衝到了葉關辰身後。管一恆下意識地往前沖了一步,幾乎就要揮起宵練劍將火蛟截下來,但沒等他做出選擇,葉關辰已經向後一揮手。

葉關辰的手腕上仍舊戴著那條手鏈,就在他一揮的時候,手鏈中間的獸骨上突然冒出一團黑氣來。那團黑氣冒出來就迅速結成實體,是一個羊頭,卻生著四隻尖角。火蛟正好撞上這隻羊頭,只聽轟地一聲,火蛟倒退三尺,周身火焰被挑得四射開去,葉關辰卻借著這一撞的力量往前沖了出去。

「土螻!」管一恆脫口而出。原來不只是失蹤的何羅魚,就連他自以為已經消滅的土螻,原來也在葉關辰手裡!

費准卻不管什麼樓不樓的,一擊不中,他立刻拔腿就追:「站住!」

管一恆像夢遊似的跟在他後頭。他這才發現葉關辰的速度絕不遜於費准,昏暗的樹林之中的背影輕捷如同一頭公鹿,追出了將近八百米,三人之間的距離竟然完全不變。

費准罵了一句髒話,正準備再驅動火蛟,忽然光線大亮,樹林在前方已經到了盡頭,稍遠處卻是一處山崖,葉關辰再往前跑幾步,就只能跳崖了。

「看你還往哪跑!」費准頓時精神一振。葉關辰跑得雖然快,但耐力明顯不行,一千米之後動作就慢了下來,更絕對不會有這個體力再攀崖下去。

懸崖橫在眼前,葉關辰卻好像沒看見似的,竟然根本不減慢速度,就這麼直朝崖邊沖了過去,而後縱身一躍——嘎地一聲長鳴,一隻大鳥憑空出現在他頭頂,這鳥看起來有些像喜鵲,只是比普通喜鵲大了不知多少倍——葉關辰一手抓住一隻鳥足,就讓這隻大鵲帶著他往懸崖外頭飛去。

鵲鳥的飛行能力不算太強,負重能力就更差一些了,所以這隻大鵲並不能帶著個成年男人自由飛翔,但當個降落傘是足夠了。費准和管一恆趕到懸崖邊上的時候,就看見葉關辰像架著滑翔傘一樣,借著崖下吹來的山風和氣流,盤旋遠去了。直到這個時候,他才回過頭來,隔著遠遠的距離看了管一恆一眼。

管一恆雙手緊握。空著的左手指甲已經深深嵌入掌心,他卻完全沒有任何感覺。費准氣急敗壞地對他說了些什麼,他也充耳不聞,直到背後燈光亮起,天師們都趕了過來,他才彷彿突然從夢遊里醒過來似的回身看去。

周峻正沉著臉看著他,冷冷地問:「你有什麼要說的?」

管一恆略有幾分茫然地環視四周。東方長庚由東方瑜扶著站在最後,祖孫兩個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複雜。東方琳神色焦急,似乎想說話,卻被攔了下來。至於其餘的天師,看著他的目光都不太友好,尤其蘭州的分會長是朱家人,神色就更加難看。管一恆把他們全部看了一遍,然後沉默地搖了搖頭……

農家樂被燒掉了好幾間房間,但找一間房間把人關起來還是不難的。

管一恆坐在床邊上,看著窗外出神。東方瑜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著,也是沉默無語。不知過了多久,管一恆才問:「朱岩呢?」

「送去做屍檢了。」東方瑜低低嘆了口氣,「費准說他的死狀跟濱海那件案子里的人完全相同,所以要確認。」

「是完全相同。」管一恆說完這句話,想了想又問,「董涵當時為什麼在那裡?」

「九嬰是朱岩看守的,當時九嬰一出現,董涵就想到朱岩會不會出了事。他去看,發現朱岩不知追著什麼出去了,也就追了上去。但他進入樹林就覺得昏沉欲睡,就像在濱海的案子里一樣,所以趕緊退了出來,並不知道朱岩究竟遇上了什麼。」

管一恆抬頭看了他一眼:「就是說,董涵也沒看見朱岩是被誰殺的?」

東方瑜神色微黯,半晌才說:「雖然沒看見,但事實俱在,難道你還要替葉關辰辯護嗎?當時在朱岩屍體旁邊的就只有他一個人——即使不說這些,濱海的案子,旅遊山莊的案子,對了,還有扎龍保護區里,你說突然出現救了陸雲的那隻大鵲,難道還不足以說明問題?」

管一恆沒有說話。從昨夜到現在,他已經把事情全部串起來想過了:文溪酒店裡,葉關辰用迷獸香收走了螣蛇;旅遊山莊里,葉關辰收走了何羅魚和土螻,他力戰土螻之後昏睡一夜,葉關辰卻還有精力用何羅魚肉製藥,送去了醫院,自然,在網站上何羅魚資料的也是他了;之後就是扎龍保護區里,那隻大鵲突然出現救了陸雲,現在想起來,真田一男必然是死於睚眥爪下,那殺他的人是誰也就不必說了。

還有昨晚在大雁塔北廣場,睚眥和螣蛇聽從的當然是葉關辰的命令,可笑他還在拚命護著葉關辰,卻不知那個男人其實比他強大許多。就連那隻叫做幼幼的小貓,既然能夠驅走犬鬼,恐怕也不是什麼普通的貓——榴榴,是了,的確有種妖獸是這樣叫的,那是天狗。只是天狗的頭是白的,不過現在寵物染個毛簡直不要太簡單……

管一恆覺得腦袋裡昏昏的,好像有一窩馬蜂在擠來擠去,不時地伸出尾巴上的毒刺給他來那麼一下。

「不要再想了。」東方瑜看著他變化的臉色,滿心不忍,「他不過是一直在利用你——」

「不!」管一恆突然打斷了他,「他也救過人,幫過我!他用何羅魚肉製藥救了周偉成和王強;在大雁塔廣場上,如果他不放出睚眥和螣蛇,任由八歧大蛇落下地來,後果不堪設想!還有洛陽瘟疫里,他——」

他說到這裡,腦海里突然有什麼一閃:「青耕!也許青耕也是他豢養的!如果沒有青耕,跂踵逃脫,又要大費周折——」

東方瑜忍不住打斷了他:「一恆!這些話說得再多,朱岩也活不過來了!還有你父親——」

管一恆突然緊緊咬住了牙,頰邊的肌肉都緊繃了起來。是的,無論葉關辰做過什麼,他的父親和朱岩都回不來了。

東方瑜嘆了口氣:「別想那個了,你得想想現在你怎麼辦。周峻認定你是故意把養妖族的人帶進會議里來偷九嬰的,當然,大家都知道不可能,但現在情況確實對你不利。」

管一恆淡淡地說:「周峻自己也知道這不可能。」如果真要把九嬰給葉關辰,他又何必把封印九嬰的銅鼎耳放到會議里由朱岩保管,豈不是脫褲子放屁么。

東方瑜苦笑:「是,不過這次——猙也丟了。」周峻當然不至於糊塗到真認定管一恆是勾結養妖族來偷盜妖獸的,但他千辛萬苦替兒子弄來的猙也在此次事件里丟了,這真是新仇舊恨,周峻要是不藉此機會狠狠治管一恆個大罪,那倒奇怪了。

管一恆很隨意地點了點頭,神色淡然:「那就隨便了。」

「怎麼能隨便!」東方瑜忍不住提高聲音,隨即又壓了下去,「我已經給管叔叔打電話了,他現在正往北京總會去,不管怎麼樣替你想想辦法。周峻那人——搞不好他能直接把你開除出協會!」

這下管一恆的神情微微變了變。開除出天師協會,那就是失去了天師資格,就連十三處,他也沒法再回去了,以後就徹底失去了降妖伏魔的合法資格,不但是廢掉了他的前程,更是連他的志向以及父親的遺願都斬斷了。

「你也別太擔心,爺爺也在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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