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8章 分歧

青耕鳥已經跑了,還抓個屁啊!難道董涵能長出兩隻翅膀去追嗎?

饒是董涵,這會兒也維持不住風度了,轉頭就對費准喝斥道:「還不趕緊讓火蛟去追!在這兒發什麼呆呢!」

費准向來對董涵是言聽計從的,剛才只不過是被管一恆突然出手打擾才沒能執行命令,現在董涵一喝,他就立刻召出了火蛟。這樣的山林地帶,也只有火蛟才能追上青耕鳥了。

不過火蛟卻並不十分聽話。它尾巴上附著的黑色疫氣,因為剛才猛追跂踵卻無暇清除,此時又擴大了些,正小心地用靈火燒著那些疫氣,並不怎麼情願去追擊。何況青耕鳥已經消失,獵物不在眼前,火蛟也就多少有些懶懶的,沒有立刻起飛。

董涵的臉色更黑了,毫不客氣地斥責費准:「連自己的法器都指揮不動,你還能幹什麼!」

費准還是頭一次被董涵這樣呵斥,何況還有個管一恆在面前,頓時脹紅了臉。朱岩有點看不下去,乾咳了一聲,委婉地說:「其實青耕已經飛遠了,火蛟再去追也未必追得上。再說,留下青耕在這片山林里,就不怕有漏網的疫鬼了,不也是件好事嗎?」

對朱岩,董涵還是要給幾分面子的。朱岩年紀雖然不大,但幾乎是供應著天師協會五分之一的符咒,而且他脾氣好,幾乎是有求必應,因此在天師協會內部極有人緣,等閑也沒人願意得罪他。

因此朱岩這一開口,董涵的語氣也就溫和了些,但話說得卻仍舊很硬:「你們全都疏忽了一個問題——如果青耕鳥本就在邙山,為什麼會有疫情發生?」

朱岩愣了一下:「也對……」青耕鳥本能御疫,從外形看,跂踵比青耕更為兇悍,但正所謂一物降一物,如此兇悍的跂踵對上青耕鳥,這才幾分鐘就被啄開了肚子食盡五臟。倘若青耕鳥本就在邙山,諒跂踵也活不到現在。

董涵吐了口氣,沉聲說:「由此可見,青耕鳥本來並不在邙山,我很懷疑,它根本就是剛剛才出現的!何以出現的時機這麼巧?是不是因為,它是某人豢養,並攜帶到邙山來,專門對付跂踵的?」

「養妖族?」連管一恆都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來聽董涵的話。

董涵冷笑了一下:「你覺得呢?」

費准立刻道:「除了養妖族,也不會有別人了!這些人真是無處不在,現在居然把手伸到邙山來了!」

朱岩卻有些疑惑:「不管是不是養妖族做的,但他們確實除掉了跂踵,這——這不是好事嗎?」

董涵陰著臉道:「好事?他們既然有青耕,為什麼到這時候才放出來?」

這是個好問題,沒人能回答得出來。董涵環視三人,尤其重點在管一恆臉上盯了一眼,冷笑著說:「要是我沒猜錯的話,他們是看見我們要抓到跂踵了,這才放出青耕,目的就是不讓我們把跂踵煉成法器!」

朱岩喃喃地說:「不讓我們得到跂踵……對養妖族有什麼好處?」

「我估計,本來他們是想要得到跂踵的,並且想要活捉,所以任由跂踵帶著疫鬼作祟,也不肯放青耕出來。直到跂踵要落到我們手裡,他們才急了。寧願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讓我們得到!」

管一恆沉默地聽著,這時候才說:「所以,剛才我們追下來的時候,養妖族的人一定就在附近?」

「那是自然。」董涵冷冷看著他,「倘若剛才擒住青耕,說不定還能藉此找到線索,抓出養妖族也未可知。」

「不太對。」管一恆也冷冷地說,「養妖族手中有迷獸香,連螣蛇都能瞬間收伏,抓一隻跂踵還要費多少時間?或者來洛陽的這些人沒有迷獸香,他們與文溪酒店的養妖族不是一批?」

這下輪到董涵回答不出了,半天才怒沖沖地說:「現在青耕飛了,線索也斷了,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他轉身就走,走了兩步才回頭看了管一恆一眼,「關於青耕的事,我要在報告里提交協會的。」

管一恆神色絲毫不動,只是回答:「關於跂踵逃跑的事,我也要提交的。」

費準的臉色一下子又變了。青耕或許是管一恆的失誤,但跂踵本來已經要被管一恆滅掉,卻又逃出來,卻是因為他節外生枝了。兩樣報告都提交上去,管一恆那邊是情況不明的失誤,要不要處罰還不好說,他這邊卻是肯定要背個處分了。

幾人沉默著走回原來的地方,葉關辰已經把一路上的死鳥屍體都收集了起來,用艾草點燃了在熏。其中那隻巨大的瘟屍鳥佔據了無比大的一塊地方,葉關辰根本拖不動它,只好任由它留在原地,扔了許多的艾草上去。

葉關辰臉上抹得黑一道白一道,全是草灰,鳥屍堆周圍被清除出一圈空地,以防山火。管一恆等人遠遠就看見他拄著根竹竿直喘氣,看起來是累得不輕。

「跂踵抓到了嗎?」一看管一恆的臉色,葉關辰就有些擔憂,「跑了?」

「沒跑。」朱岩用符紙墊著手,把跂踵的屍身提了回來,隨手就往鳥屍堆里一扔,「不過不是我們抓的就是了。」

「怎麼回事?」葉關辰一臉摸不著頭腦的模樣,「不是你們抓的又是誰抓的?」

管一恆簡單地解釋了幾句,並沒有提董涵關於要擒住青耕煉法器的事,只是說青耕鳥跑了。葉關辰聽完就鬆了口氣:「反正也是不為害的,跑了就跑了,總之跂踵已經消滅了不是嗎?疫情解除,總歸是件好事。」

他臉上抹得跟花貓似的,嘴唇卻有點發白。管一恆一眼看見,忍不住抻起T恤的袖子給他擦了擦臉:「去旁邊歇會兒,我看你臉色又不大好。」

「大概是有點嚇著了。」葉關辰摸摸自己的臉,自嘲地一笑,「剛才那一陣子風大,火苗都快燒到旁邊的樹了,生怕起了山火……幸好還是撲滅了,清出隔離帶來我才又敢點起艾草來熏。」

「那也累了,去休息。」管一恆硬把葉關辰帶到一邊,找了塊石頭,用草把上頭的泥土擦了擦,才讓葉關辰坐下。

葉關辰的嘴唇確實有些失了血色,坐了一會兒才漸漸恢複一點紅潤,勉強笑了笑:「可能確實也有點累了……現在好多了。」

「怎麼能不累。」管一恆仔細看著他的臉色,稍稍放心,「你在醫院也是沒日沒夜的吧,根本就沒好好休息,接著又跟著我爬山——現在跂踵也消滅了,回去立刻休息。」

葉關辰微微一笑:「先別管我,等下了山,你倒是先要去醫院拍個片子,看看手臂有沒有受傷。」

管一恆這才覺得右臂隱隱發疼。他剛才脫臼已經被接好,但總歸那樣的衝擊是留下了傷痕,自己稍稍拉開衣領看了一下,右肩頭已經青紫起來,還有破皮的地方沁出了血絲,把T恤都有些粘住了。幸好活動一下,關節和筋腱應該都沒有問題,不過是軟組織挫傷,好好養一養就行了。

「小管——」朱岩在那邊招了招手,神色有些肅然,「你來看。」

他指的是那隻巨型的瘟屍鳥。

「你看這是什麼鳥?」

鳥類當中,頗有一些身材巨大的,比如說兀鷲,就與這具鳥屍略有相仿。但管一恆看了幾眼,就看出這並不是兀鷲,比如說,它就沒有兀鷲那樣的長頸,看起來倒更像雕類,卻又比雕類更大。總之這具鳥屍,恐怕不屬於已知的鳥類。

「如果不是普通鳥類,那就可能是……」朱岩這句話沒有說完,但話里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不是普通鳥類,就很可能是跂踵之類的妖鳥,只不過死掉了罷了。

葉關辰也跟著走了過來,低聲對管一恆說:「剛才用艾草熏灼的時候,總覺得鳥屍有股味道,像是楮樹皮中白汁的氣味,還挺濃厚的,似乎這隻鳥經常在楮樹上磨蹭身體。」

跂踵已死,天氣又熱,鳥屍腐敗得很快,散發出更濃的惡臭氣味,混合著燃燒艾草的煙味。朱岩抽了抽鼻子,立刻就捂住了嘴:「我,我是聞不出來……」楮樹皮中的白汁是什麼味兒他倒知道,可實在沒有本事從惡臭之中分辨出來。

董涵也用力聞了聞,面露厭惡之色,卻說:「確實有這個氣味。」

費准瞥了一眼巨鳥出現的山谷:「也許谷里有這種樹,這鳥拿來治病的。」楮樹皮間白汁可治頑癬及蜂蠍蛇蟲咬傷,動物也有給自己治病的知識。

董涵卻搖了搖頭:「這樣巨大身軀的鳥,不可能原本就生活在邙山而不為人知。」他頓了一頓,若有所思地輕輕念誦,「萊山,其木多檀楮,其鳥多羅羅,是食人。」

「《山海經西次二經》……」朱岩眨了眨眼睛,「你是覺得,這就是食人之鳥羅羅?」

董涵低頭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其實我也說不準,只是聽葉老弟提到楮樹,才想到的。」

朱岩哦了一聲,頗為感慨:「葉先生真是博聞廣識。」

葉關辰一怔,失笑:「博聞廣識?我只是常年跟藥材打交道,對藥味比較敏感罷了。」

董涵意味深長地說:「葉老弟別客氣了。說實在的,你的學識我也是十分佩服的,不少時候聽你一言都能頓開茅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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