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20章 疫鬼

乘客們都離得遠,只有朱岩和管一恆緊跟著葉關辰,聽見了這句話。兩人對看一眼,雖然車廂里燈光並不明亮,卻也都看見對方臉色變了——瘟疫!會是疫鬼引起的嗎?這裡離洛陽可還有至少兩個小時的車程呢。

列車員也被嚇了一大跳,連忙跟列車長聯繫,一邊幫著把孩子抱起來,往列車尾部走。管一恆對朱岩使了個眼色,朱岩會意,摸出口袋裡一張符紙,湊上去在孩子手腕上抹了一下,片刻之後,孩子的一隻小手上出現了斑駁的黑色。

「小管,去把保溫桶里的葯拿過來。」葉關辰一邊跟著列車員走,一邊觀察著孩子的臉色,頭也不回地說了一句。

管一恆怔了一下,回身去車廂里拿保溫桶,心裡卻不禁翻騰起來——這葯到底是什麼?真是包治百病?當歸三七之類,對瘟疫是毫不對症的,如果說有用,肯定就是那種葉家秘制的小枝條在起效了,這到底是什麼葯呢?

列車長把餐車收拾了出來,葉關辰幾人一進餐車,頓時頭大。餐車裡面已經安置了三十多個人,發病的多是孩子和女人,有幾個年紀小的孩子,已經面色發青開始嘔吐,還有個年輕女孩兒,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還在一個勁地喊冷。

列車長也是束手無策,車上有急救藥箱,他們也受過一點關於處理緊急情況的訓練,可是這樣集體發病的情況,還是頭一回碰上,只能廣播通知全車,把所有乘客里的醫生都叫了過來,也不過兩三個人而已。

「這個情況像是鼠疫!」一個戴口罩的男人剛剛檢查完那個嘔吐的孩子,神情緊張地說。

「這個像瘧疾!」另一個年輕人在檢查那個發冷的女孩兒,不太有把握地說。

朱岩看著旁邊一個臉色潮紅劇烈咳嗽的老人,低聲對葉關辰說:「我怎麼覺得,這個像是肺結核?」

葉關辰抿緊嘴唇,半天才說:「都像,又都有些似是而非,但全是急性傳染病,都能算在瘟疫里。」他接過管一恆拿來的保溫桶,嘆了口氣對列車員說,「每人喝一口吧,可以暫時抑制一下。」

他還沒說完呢,又有好幾個人給送了進來,其中一個還穿著列車員的制服,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被人扶著,走路的姿勢有些古怪地一扭一扭。葉關辰一眼看見,沉聲說:「登革熱!」

瘟疫是個很籠統的詞兒,大型且具有傳染力的流行病都可歸於此,鼠疫、瘧疾、肺結核、登革熱、天花、傷寒、甚至流感都能算得上,但像這樣一天之內在同一地區出現不同種瘟疫的情況,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別,別亂跑……誰家孩子……」病倒的列車員還下意識地伸著手,嘴裡含糊不清地說著,「送你……回去找家長……」

朱岩眉頭一皺,又摸出一張符紙湊過去,在列車員手上擦了一下。斑駁的黑氣又出現了,這次,因為列車員的手掌寬大,所以在燈光下能看得出來,那些留在他手上的黑氣,組成了一個不太清楚的小小手印,像是孩子留下的。

「果然是疫鬼!」管一恆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立刻逮住了幾個神智還算清楚的病人詢問起來,「發病之前,你們是不是見過幾個小孩子?」

「是……」渾身發冷的女孩兒斷斷續續地回答,「很瘦……不知道家長跑哪去了……我,我給他牛肉乾吃來著……」

不只是她,還有幾個病人也都說看見了小孩子並且接觸過,還有幾個小病人的父母說孩子跟別人的孩子玩過。至於眾人嘴裡所說的這個孩子,相貌都沒怎麼記清,只記得又黑又瘦,身上穿的衣服也破破爛爛的,好幾個家長還因此很不喜歡孩子接觸他。

就說話的這一會工夫,餐車裡就陸陸續續又送進好幾個人來,另有幾個孩子開始嘔吐,簡直亂成一團。管一恆臉色冰冷,扯住列車長:「立刻廣播,如果有人見到這樣的孩子,馬上遠離並且報告!」

列車長完全鬧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下意識地問:「是小孩得了病傳染的這些人?」可怎麼傳染出這麼多種病來?

「可能不是一個孩子。」管一恆沒時間再跟他解釋了,摸出證件在列車長面前亮了一下,「馬上廣播!朱岩,我們去找!」

「好好。」朱岩從口袋裡摸出幾張符來塞給列車長,「燒成灰,先給病重的幾個人灌下去,每人一張。」

列車長瞠目結舌,看著手裡畫滿硃砂的黃裱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喂,你們——」搞什麼鬼?警察塞符紙,這是要跳大神嗎?

葉關辰嘆口氣,從他手裡拿過符紙:「麻煩準備熱水,我這裡還有點葯。別聲張,這件事麻煩很多,弄不好整個列車的人都要染病。」

列車長頭皮一陣發炸,什麼也不說了,趕緊招呼人去燒熱水。眼看著葉關辰將幾張符紙燒成灰分別化進紙杯的水裡,指揮著列車員們給病得最重的幾個人灌下去,然後就摸出一小包什麼干樹枝條,用熱水浸泡出些藥液來,給其餘病人每人喝幾口。只是病人不停地進來,眼看這些藥水好像也不大夠了。

這時候,管一恆和朱岩已經去搜車了。

已經是凌晨一點鐘,只是各個車廂都有人陸續發病,又有列車上的廣播反覆播出,乘客再睏倦也睡不著了,都坐在鋪位上竊竊私語。

管一恆和朱岩接連穿過兩個擁擠的車廂,並沒見到疫鬼,正要走進第三個車廂,迎面一個人跌跌撞撞地跑了出來,一見管一恆就叫起來:「有人死了!殺人了,殺人了!」

這是一節硬座車廂,人很少。靠近車門的位置有個人趴在桌子上,乍一看像是睡著了,再看就會發現他的頭扭轉的角度有些奇怪。管一恆才靠近就聞到一股血腥味,那人的兩條袖子都被血浸透了,因為原本就穿著深色的T恤並不引人注目,還是他對面的人起身上廁所,在玻璃窗的倒影上發現他雙眼圓睜,脖子上一道長長的傷口,割開了動脈血管。

死者一條手臂垂在桌子下面,還搭了件夾克衫。管一恆扯開夾克,發現他手腕上銬著一副手銬,另一端已經被打開,垂在空中。

管一恆伸手在死者褲兜里掏了掏,果然摸出一張警官證來:「大概是押送犯人……」卻沒想到遇到這樣的混亂,被罪犯藉機下了手。

「人還是溫的,剛下手沒多久,火車一直沒停,罪犯肯定還在車上。」管一恆眉頭緊皺,這可倒好,疫鬼還沒抓住,又來一個罪犯。

列車長一聽又死了人,腦袋簡直一個有兩個大,匆匆忙忙又跑過來,一見管一恆就問:「管警官,這下怎麼辦?」

「罪犯手裡很可能有槍。」管一恆其實也是頭一次遇上這種事,儘力鎮定地說,「廣播吧,就說因為傳染病的緣故,現在列車員要給每位乘客送葯,讓所有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按票發葯。只要大家不亂,總能把罪犯搜出來。」

所謂的送葯,不過就是葉關辰泡出來的葯湯兌了大量的水,每人發一口罷了。

葉關辰提了個水壺,旁邊就是換了列車員制服的管一恆和朱岩,列車上配備的四名乘警則換了便衣,裝做幫著拿紙杯分發的志願者,從車尾開始,一節節車廂地核對車票。

「這葯管用嗎?」宵練劍不能殺人,管一恆手裡攥了一瓶辣椒水,低聲問葉關辰,目光四處尋視,隨時防備著疫鬼出現。

葉關辰輕輕搖搖頭,也低聲說:「葯不對症,只能延緩一下,還是要專業治療才行。」他看了看旁邊的幾名乘警,把聲音壓得更低,「這個——就是因為你們說的那個疫鬼嗎?」

「是。」都這時候了,還有什麼好隱瞞的?管一恆輕輕點頭,「那個黑瘦的小孩子就是疫鬼。《禮記》里曾說,顓頊氏有三子,亡而成疫鬼,所以疫鬼多半都是孩子的形象。尤其顓頊氏這第三子,最好驚擾小兒——」他忽然想起在車廂外掠過去的那串笑聲,不禁又皺了皺眉,「或許當時從咱們車廂外面跑過去的,就是疫鬼。」

「疫鬼怎麼會突然出現在火車上呢?是因為我們靠近了洛陽的緣故嗎?」

管一恆也一直在思索這件事。看來,洛陽一帶的疫情確實很是麻煩,以至於火車一近洛陽,便有疫鬼出現了,只是,它們是怎麼上車的呢?

「也許它們不是上車的,而是在列車裡形成的。」葉關辰輕聲說,「如果疫鬼是顓頊氏之子,那也不過是三個,其餘疫鬼,不過是癘疫之氣形成,或者是死於疫者的魂魄所化。洛陽一帶,也許不是疫鬼集聚,而是因為有癘疫之源,才生成了這許多疫鬼。」

「你說得對。」管一恆眉毛一揚,「很可能是這樣!但洛陽王氣之地,癘疫之源又是哪裡來的呢?還得等到了地方,見了董涵他們問問情況才行。」

兩人低低說著話,把一輛列車從頭走到了尾,連廁所里都查過了,卻沒找到一個疑似罪犯的人。大家手裡的車票都是跟座位相符的,且並沒有一張跟死者的座位相連。

「不如把排除了嫌疑的人都集中到幾個車廂里吧,這樣也好管理。」一名乘警小聲提議,「然後我們再仔細把車廂搜一遍,這樣萬一遇上了罪犯,也不容易誤傷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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