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11章 伏擊

王強有些緊張地向管一恆敘述了剛才發生的事。

也就是管一恆剛剛出去不久,他就聽見有人推門進來了。開始他還以為是管一恆去而復返,但那腳步聲卻是陌生的。

王強也不是吃素的,雖然目不能視,他也立刻坐起身來,一邊問是誰,一邊悄悄伸手去摸槍。不過他手還沒從枕頭底下出來,就被人在身上按了幾下,頓時半邊身子都酸麻得不行,連手都抬不起來。

不過來人並沒對他做什麼,只是解開他眼睛上的布條查看一下,又給他雙眼裡各滴了幾滴液體,之後將布條重新裹上,便出去了。從頭到尾,不過是三分鐘的事兒。

「那你現在眼睛怎麼樣?」管一恆伸手就去解王強眼上的布條。

「很好啊,覺得清清涼涼的,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王強開始半身不遂地躺在床上時真是惶惶然,頗有種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感覺,結果緊張了半天,卻漸漸覺得雙眼彷彿有一股清流在緩緩滲入,原先那種火燒火燎的疼痛又輕了許多,倘若不是記掛著要趕緊告訴管一恆,說不定他都能舒服得睡過去。畢竟昨天晚上,雖然有辰砂壓制著,眼睛也仍舊疼,疼得他半夜都沒能睡踏實。

管一恆仔細地觀察著王強的眼睛。原先睫毛上堆積的膿血已經被洗去了,眼皮能睜開一半的樣子,只是眼球上仍舊滿布血絲,細看還在緩慢地滲著膿血,可見這滴進去的藥水只能起到一個舒緩止痛的作用,並不能治本。

王強憑著記憶指了指房裡的桌子:「我好像聽見那人最後把什麼東西放到桌子上了。」

管一恆扭頭一看,檯燈下面掛著個五彩的小布包,彷彿一小段霞光從天上落到了房間里。

布包只有桃子大小,做得極為精緻,管一恆拿起來細看,發現這原是一塊素白的緞子上,上頭的五彩色不是印染,而是一針一線綉上去的。綉線細如髮絲,青黃赤白黑五色繡得濃淡相宜,尤其兩種顏色相鄰之處由深而淺,又相互滲透的感覺繡得生動自然,不拿在手裡細看,恐怕還以為是染出來的。

布包裡頭硬硬的,管一恆扯開袋口的紅繩,發現裡面有個拇指大小的琉璃瓶,寬腹細頸,旁邊還插了一張小紙條,上頭寫著:柏上露,每三個時辰滴眼一次,可滌惡氣,祛風邪。

柏上露?管一恆把琉璃瓶湊到鼻子底下聞了聞,果然有一股松柏葉的清香。

「管先生,是治眼的藥水嗎?」王強充滿希望地問。

「是。」管一恆把琉璃瓶收好,心裡翻騰個沒完,「至少可以保住眼睛不惡化。」這居然是柏上露!那麼這個五彩的小布包,難道是仿製的眼明袋?

管一恆這會兒真是覺得自己的思維還不能很好地打開了。管家也算是天師行里的世家,雖然名氣不顯,但家傳藏書少不了,管一恆幾乎是全讀過的。就是在天師培訓班裡,他的成績也是數一數二的,可是真到了實踐裡頭,卻有很多東西想不起來。

比如說這個柏上露吧,在《續齊諧記》里就有記載,管一恆幾乎是能倒背如流的:宏農鄧紹八月旦入華山採藥,見一童子執五彩囊承柏葉上露,皆如珠滿囊,問用何為,答赤松先生取以明目,後世人八月旦做眼明袋,即此遺象也。

如果現在是出題考試,管一恆肯定能答得一字不差,但說到學以致用……他忽然發現自己實在還差很多。明明知道休舊鳥是以陰邪之氣令人生癰,怎麼就沒想起來用柏上露來明目驅邪呢?

管一恆忍不住想在自己頭上來一拳。人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他這算不算腦到用時不見開?難怪培訓班的老師總說,紙上得來終覺淺,不獨立出來執行任務,也發現不了自己有這麼多的欠缺。

只是,送這柏上露來的人是誰?管一恆不期然想到了昨天晚上網站上的詞條內容,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如果是的話,他難道就在自己身邊?又或者僅僅是湊巧?

不管怎樣,這人至少現在看起來並無惡意。如果網站和送柏葉露的是同一個人,那麼想必他關於何羅魚肉可以治休舊鳥引發的眼疾的推斷就可靠一些。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立刻抓住何羅魚!

沒了工地上施工的聲音,山谷里那嘩嘩的水聲伴著枝頭上的鳥雀叫聲聽得尤其清晰,倒顯得越發幽靜。

白天的山谷看起來彷彿一塊碧玉,只有蜿蜒而下的小河像條銀線將這塊碧玉分成兩半。河裡星羅棋布著被水流沖得光潔圓潤的石頭,要從這些石頭縫裡發現何羅魚,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管一恆站在河邊看了一會兒,從背包里摸出一支桃木雕成的筆,轉身向河道上遊走去。他像個喜歡在街道牆壁上隨手亂畫的頑童一般,一邊走,一邊拿那支桃木筆在石頭和樹榦上亂畫,不但畫河岸這邊的,還會不時踩著石頭躍到對面河岸去畫,就連河中間那幾塊聳出水面的大石頭上都沒逃過他的荼毒。

桃木筆並不能在石頭和樹榦上留下什麼明顯的痕迹,不過即使留下了,別人也很難看懂。因為管一恆既不是寫字也不像畫畫,這裡一橫那裡一豎,有的地方畫個圓,有的地方又像扭了條蟲子,簡直不知道到底在搞什麼。

這條小河看著清淺,水流卻湍急,河道也很長,管一恆邊走邊畫,越來越窄的河道一直鑽進了密林里,走到天近黃昏,才終於走到了一面山壁前頭。

河水正是從山壁上一個洞穴里流出來的,這洞穴在兩人多高處,直徑如臉盆大小,直通入山壁之中,也不知深入到哪裡。

山壁陡立,被水流沖刷得滑不留手,生滿青苔。管一恆卻攀著山壁上稀稀拉拉的幾根藤蔓,靈活地爬了上去,往洞穴里看了看。

水流湍急,幾乎將整個甬道充滿,不可能讓人進入。管一恆只是看了一下,就繼續用桃木筆在洞穴四周畫了起來。

這次他畫得比較複雜,彷彿是在描繪一個圓形的圖案。因為一路過來畫得太多,連桃木筆都硬生生磨短了一截。畫完之後管一恆就又攀下山崖,在河邊一棵樹後面躲了起來。

夏季天黑得晚,太陽在山尖上遲遲就不肯落下去,蚊蟲倒已經出來了,圍著管一恆跟聚餐似的亂飛。管一恆這次來濱海,沒想到要出野外任務,因此沒有帶天師協會配發的特製無氣味驅蟲液,用普通驅蚊水又怕被何羅魚發現,只好硬扛了。

好容易太陽的最後一絲光線也消失在山後面,月亮接著班從東邊升了起來。今天是十五,一輪滾圓的月亮灑下無數銀輝,照得洞穴口像一塊凝固的水晶,晶瑩剔透。

驀然之間,這塊水晶里多了一點陰影,由小而大,隨著嘩啦一聲響,一隻團箕樣的東西隨著水流從洞穴里游出來,落入了下方的河道中,十條尾巴一起擺動,濺起點點水花。

何羅魚一落進水裡就覺得哪裡彷彿有點不對勁,它正擺動著十個身體猶豫的時候,管一恆已經一躍而起,宵練劍划過一道銀芒,往河水裡劈去。

「汪!」何羅魚受驚,發出一聲狗吠般的大叫,猛地一閃,宵練劍划過它的一個身體,那個身體立刻像融化的蠟油一樣軟了下去,再也用不上力氣。

驟然遭襲,何羅魚一撥剩下的九條尾巴,轉身就往洞穴里投。它的九個身體一起用力打水,彷彿兩扇翅膀在撲騰,瞬間就逆著落下的水流,直衝到了洞穴入口處。

眼看它的頭已經要扎進洞穴,忽然間銀光一閃,洞穴四壁上亮起淡淡的光芒,顯出一個複雜的圖案。這一瞬間,何羅魚好像一頭撞上了無形的屏障,撲通一聲被彈了回來,又摔回了河裡。

「休舊——」也不過就是一秒鐘的時間,何羅魚就已經知道不對勁了。它跌回水中,再躍出水面的時候已經幻化成了休舊鳥,兩扇翅膀帶起一股勁風,就要往岸邊的樹林里鑽。

可惜它的這一反應也早在管一恆意料之中。休舊鳥才飛騰出水面不到兩米高,河邊石頭樹木之上便一起亮起無數淡銀色的微光。此刻倘若有人能從高處下看,將整條河道都收入視野,便能看見那些管一恆彷彿是隨手塗鴉的東西竟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符文,泛著銀光,從山壁上出水的洞穴開始,到小山谷為止,將河道全部籠罩在其中。

休舊鳥只覺得一股壓力籠罩在四周,彷彿被罩在了一個大罩子里,根本撲騰不起來。它尖聲叫著,灰色的影子里綠光一閃,一雙眼睛已經睜開來,惡狠狠地瞪向管一恆。

不過這一招顯然不好用,管一恆人已經躍入水中,敏捷地將宵練劍一橫,擋在自己面前。映著滿月的月光,宵練劍泛出亮銀色的光,整個劍身都彷彿寬了一倍,休舊鳥的目光根本穿不過這銀色的屏障。

總算休舊鳥上回吃過虧學了乖,襲擊不成,也不等管一恆翻轉劍身反射綠光,就一頭扎進了水裡,重新變成何羅魚的樣子,擺動著九條還能用的尾巴,就往最近的石縫裡鑽。

這一手本來是屢試不爽的,可惜現在河裡大些的石頭都被管一恆畫上了驅獸符,何羅魚才靠近,石頭上就亮起符紋指示著它的方位,管一恆的宵練劍緊跟著就到,可小些的石縫它又鑽不進去,只能放棄這鑽洞的招數,順著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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