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到入冬的時候,常喜樂就喜歡蹲在火塘旁邊不動彈。
桃源村的冬天很是陰冷,而常喜樂之前受過傷,每到這種時候若是稍微凍到,就覺得骨頭刺骨的疼,只有坐在火邊才覺得緩過勁來。所以即便是坐在火塘邊,因為燒柴的關係,很容易弄得灰頭土臉的,他也樂意一直蹲著。
他也曾嘗試過燒木炭取暖,發現還是比不上紅彤彤的火烤著舒坦。他現在已經習慣了煙味,只要不正好坐在對風口的地方,也就不覺得有何。只是專門讓木工坊做了高一些的椅子,那草墩子他怎麼都沒法習慣。
「樂樂,芋頭烤熟了。」
常昱將埋在柴火灰里的芋頭用木棍翻出來,非常迅速的將芋頭皮剝掉,然後將還冒著熱氣的芋頭遞給常喜樂。
芋頭的清香竄進常喜樂的鼻子,令人忍不住吞咽口水。桃源村的芋頭非常的香和甜糯,味道非常的好。沈百里和裴清雲這次遠航,還帶了不少桃源村的芋頭去。
常喜樂想要接過來,頓時被燙得縮回了手,見常昱一臉莫名,有些無語道:「小喵,你說你長得細皮嫩肉的,咋就這麼不怕燙呢?」
常昱連忙抓起常喜樂的手,放在嘴邊哈氣,「樂樂,你燙到了嗎?對不起,我想著趁熱吃比較舒坦,忘了你怕燙了。」
「我沒事……你幹嘛!」
常昱哈著氣,突然把常喜樂的手指放入嘴裡,溫暖濕潤的感覺從指間傳到全身,讓人有種酥麻之感,把常喜樂嚇了一跳。
「幫你治燙傷,口水有用。」常昱眨著眼睛,一臉的純良。
常喜樂有些哭笑不得,將手抽了回去,「別聽那些亂七八糟沒譜的話,況且我哪有那麼嬌氣,碰了一會就會被傷著了。」
常昱並未言語,對著剝好的芋頭吹了吹,見熱氣冒得沒那麼厲害了,才遞給常喜樂,「現在不燙了,樂樂,快趁熱吃吧。」
常喜樂接了過來,兩口就吃完了,常昱已經拿著第二個等著。
「還好我吃不胖,否則一個冬天過去,怕是都胖得不能見人了,這段時間我覺得肚子上的肉都多了不少。」
圍在火塘旁邊不做點什麼實在無聊,所以每次常喜樂都會弄些東西吃,雖然一次吃得不多,可一直斷斷續續嘴巴沒有停過。而且一到冬天他就不愛動了,除了早上例行的鍛煉,基本上就不動彈。外頭太冷,除非陽光明媚的時候出去走一圈,否則他能蹲在火塘跟前一天,現在連桌子都給搬過來了。
可是這裡春節過後就開始下起雨,一下一個月,常喜樂也就不會出門。
「沒胖啊,昨天摸著還是一把骨頭。」常昱微微歪著腦袋,認真道。
常喜樂連忙望向外頭,見沒有人,心裡這才舒了一口氣。
「你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說啊!」常喜樂有些不悅道。
他雖然已經想明白一些事,可現在還不想讓別人知道。主要是覺得常昱現在還小,他一個成年人勾搭一個小孩,總覺得有種罪惡感,羞於公之於眾。哪怕這裡的人從來不曾把常昱當做孩子,可常喜樂自己還是沒法無視常昱的年紀。
這可是自己帶大的孩子,怎麼想都覺得有些猥瑣。
常昱眼神有些暗淡下來,常喜樂連忙道:「這是我們兩個人的私密事,只能我們兩個人知道。」
常昱聽這話這才樂呵起來。
這時候里正火急火燎的走了進來,「你們都在啊,正好我有事找你們。」
「里正,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你神色怎麼這般慌張。」
里正抓了個草墩子坐下,「出大事了,剛才縣裡剛來人遞消息,說是臨縣有個村莊被匪徒屠村了!」
常喜樂頓時一驚,「什麼?!怎麼會這樣?咱們府里雖然一直匪禍不斷,可也就是搶些財物,很少鬧出人命啊。」
「可不是嗎,我乍一聽這消息也不敢相信。這些年咱們府里還是頗為太平的,最多一些道上總有匪徒喜歡打劫過路人,可萬萬沒有想到竟是會如此喪盡天良的事發生。那個村雖不大,可也有十來戶人家,結果全都被殺了乾淨不說,還被一把火給全燒了,什麼都沒剩下。」
常喜樂頓時覺得有些眼暈,他從和平年代過來,雖然新聞上一直不乏一些恐怖事件,可到底覺得距離自己還是比較遠的。可現在這種事竟然距離自己這麼近,因為他收茱萸等物的緣故,還曾與那個村子的人打過交道,現在竟是全村的人都沒了。
他對這個村子有印象,是因為曾經這個村子有個寡婦過來賣茱萸和茶油果的時候,胸前背後還各背著一個孩子。兩個孩子是對龍鳳胎,原本這是極為高興的事。沒有想到剛生下不久,孩子的父親為了給寡婦弄些補身子的東西,到山上想去弄些野雞野兔什麼的,哪曉得正好遇到野獸,就被咬死了。
也正因為這,這男人的家裡頭覺得寡婦和兩個孩子是掃把星,直接把他們轟出了家門,娘家人也嫌棄她不吉利,不讓她進家門,所以寡婦完全是靠著自己養活自己和兩個孩子。這本已經夠讓人憤憤不平,但這種事十里八村的雖不多見,卻也不算稀奇。
這年頭活著不容易,人均壽命不長,很容易因為這樣那樣的事丟了性命。
可桃源村人卻是沒見過一個村莊的人如此惡毒,孤兒寡母的不想著去照顧一二便是罷了,這寡婦自力更生卻還想著要下絆子。
寡婦將東西送過來,這村子裡的人竟是慫恿桃源村收貨的人別收他們的,說是這母子三個是掃把星,跟他們接觸收了他們的東西,命都活不長。
興許這些人也是好心,因為這個世界迷信的人還是很多,他們是打心眼的相信這些。所以不想桃源村的人染上這樣的晦氣,所以才會多嘴。但是不管如何,對於桃源村的人來說此十分令人反感,什麼克不克的都是虛的,那男人為了妻兒鋌而走險上山打獵,說明是個十分疼愛自己妻兒的好丈夫好父親。可自己死了以後,自己妻兒竟是被如此對待,真是死了都不讓人安心。
再聯想自己,誰也不敢保證自己不會遇到這種倒霉的事。這年頭天災人禍時有發生,興許這一天好好的,突然來個瘟疫就死了一大片。可要是自己死了家裡人被這麼對待,或者自己或是家人遇到這樣的事而被當做禍害,豈不是鬧心得很?
再者,因為常喜樂的有意灌輸,不敢說桃源村完全實現男女平等,但是確實是讓女子地位有了很大提高。尤其是工坊的建立,讓女子擁有經濟能力的同時,更加自尊自強,不會覺得自己是男人的附庸,更加的自信自主。原本桃源村的風氣就不錯,再加上常喜樂有意引導,更是不會出現明顯歧視女性的存在。
看到如此努力生活的寡婦,大家心裡是佩服的,結果這村子裡的人竟是連這條路都要掐斷,如何讓人不噁心。這不是要活生生逼死這母子三人嗎!
也是因為這件事,桃源村的人對這個村的人都無好感。專門負責收東西的常金花甚至一度不想收這村子的東西,總覺得太噁心人。
還是她的丈夫趙黒柱說道,若是不收到時候又會把責任推到這寡婦頭上,到時候只會讓母子三人的日子更加難熬。
無法,常金花只能收下,且故意在收的時候看誰幫襯寡婦一把,秤的時候就會鬆動不少,原本八九兩的東西當做是一斤。這村的人也不是傻的,尤其他們為了生計對這些最是在乎,可謂斤斤計較,沒多會也就明白過來。如此,倒是讓寡婦母子三人日子變得好過起來。
即便是不想沾惹,好歹也不會趁機踩上一腳。
寡婦也是個通透的,且是個念恩的,每次過來把東西送了之後,總會想法子幫些忙,以表示感激。那兩個孩子如今也有五六歲了,每次也都下地幫忙,讓大家很是喜歡,沒有想到全都沒了。
這事雖說不算什麼大事,可一時之間也成了桃源村的談資,常喜樂也就記下這個村子。
沒有想到,這個村子竟是被屠村了,一個人都沒有留下。
雖說當初他頗為厭惡那群人,但是也不至於想要看他們這樣死去,況且裡頭還有不少無辜的孩子。
「就沒有一個人逃出來嗎?」
里正搖頭嘆氣,「這事已經過去四五天了,那個村子人少,距離別的村也比較遠,所以出事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還是有人過去走親戚,這才發現整個村子的人都沒了。」
「到底是哪裡來的匪徒,為何這般狠毒?」
「聽縣裡頭來的捕快說是外頭流竄過來的,也是這村子倒霉正好撞上了。官府的人一直對這群匪徒窮追猛打,已經把他們殺了大半,剩下的都是亡命之徒。估計他們也是為了尋吃的就誤打誤撞到了那村子,大約是怕有人通風報信,所以直接全都滅口了。」
常喜樂皺緊眉頭,「那現在這群人找到了嗎?」
「沒呢!」里正憤憤不平道,「不過所幸是已經不在咱們這一片了,聽說已經順著運河到海鮮府那邊去了,估摸是想要出海逃到別國去。哎,也不知道能不能把這些人繩之於法,否則這村子的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