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武考確切落實,常喜樂心裡十分高興,可同時又糾結起來。
常昱如今也不過才十二三歲左右,根據裴清雲遞過來的消息,武考主要考翹關、騎射、步射和馬槍。馬槍常昱不太熟悉之外,前三者常喜樂很有自信他能夠考過。而馬槍常昱只要這段時間勤加練習,常喜樂也覺得不會差到哪去。
常昱這一年多以來一直在練習射箭,不管是步射還是騎射都非常精準。而力氣更是不消說,隨著年紀的增長力氣也越來越大,村子裡最有名的大力士王大力都對他甘拜下風,完全不是一個等級。
常昱雖然已經竄得快跟他一樣高,只有那稚嫩的小臉看得出還是個孩子。
如今已經暫時不需要擁有一個厲害的身份作為依仗,自打在皇帝面前掛了號,不管誰家都不敢輕易來挑釁。這麼早將常昱推出去,常喜樂不知道是對是錯。
按照他以前的經驗,太小成才很容易早夭,可有時候機會又不等人。
再者,他穿過來兩年多,做的事有點太多了,弄出了太多新鮮東西。
曲轅犁、扇車、脫粒機等等,可謂是農業進程的轉折點,而他去一股腦在極為短暫的時間弄出來,實在令人懷疑。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也許是外來者的心虛,尤其是被上層人物關注,讓他不敢做事不敢太過放開手腳。
現在織布機的改進,現在都是交給工匠坊,讓他們慢慢琢磨,一時半會兒工夫是不成的,而染布一事他目前也還不敢提上案。
常喜樂原本一直就顧著向前沖,如今都慢了下來。趁這段時間給整個桃源村沉澱,發展太快,有時候也不一定是好事。
種種加起,他心底是不太想讓常昱這麼早就成名。如此幼小年紀若是能勝出,震撼效果可想而知。
而且若兩年後他科考也中了,一門兩個舉人,一文一武,那就更加扎眼了。再加上之前做的事,常喜樂總覺得這不一定是什麼好事。
對別人來說興許是機會,對他來說十有八九是要捲入是非之中。
他更嚮往的是平靜生活,如此一來是註定無法平靜的。
可是他又不能因為自己的私慾而攔著常昱,強迫對方非要按照遵循自己的想法,這樣的做法太自私。
偏偏常昱非常信任自己,只要是他說的,常昱都會去做,不會有半點異議,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要的是什麼。
常喜樂想不通透就去尋找宋挽呈,還是趁著常昱去操練的時候偷偷去的。
宋挽呈聽完他的分析,沉吟片刻,「你沒有跟虎爺說起這些事?」
常喜樂搖頭道:「只要我提了,他肯定會同意我的想法的。」
宋挽呈失笑,「常弟這般聰慧,這次怎麼鑽進了死胡同里了?你只需將其中利弊一一攤開說,不加入自己的立場,讓他自己選擇,又何來同意你的想法?虎爺雖然與常人不同,可他也比尋常人聰慧得多,而且是個非常有想法的人。雖然年紀小,可你想想你當時考中秀才不也是這麼大的年紀,也已經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有了自己的打算,怎麼放到別人身上你就想不明白了?」
常喜樂聽完這話頓時愣住了。
宋挽呈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是太過關心他,總擔心他會繞路,總想著萬事都替他打點妥當,所以失去了自己的判斷。可他不管和你多親近,自己的路終究得自己走。即便走錯了摔一跤何嘗不是一種成長,以後就長了記性。你不能什麼事都替他考慮周全了,那樣的話反而會害了他。」
常喜樂聽這些話沉下心來,發現他確實在無意中成了常昱的掌控者。事無巨細的決定常昱的生活,並沒有讓他獨立思考過。
大約是來到這裡做了不少事都成功,難免有一種盲目自信,自以為懂得多,所做的決定也是最明智。雖然他一直叮囑自己不能盲目自大,可潛意識裡還是因為外界的讚譽而迷失了。
所以一遇到什麼事他完全沒有想過去詢問常昱本人,而是一個人在那糾結,總擔心自己的決定是錯的而害了常昱。
可正如宋挽呈所說,每個人都得為自己負責,而不是總依賴別人。他平日最是討厭不讓子女獨立思考的父母,沒有想到如今自己也犯了這個錯誤。
常喜樂認認真真的拱手作揖,「多謝宋兄提醒,我差點犯了大錯。」
宋挽呈笑了起來,「你才多大,自個還是個孩子,哪裡又知道如何教孩子。莫說你,就連我在教導息哥兒的時候也常常犯錯,所幸有你嫂子,倒也不至於太過走偏。」
宋挽呈提到宛娘,眉眼裡的喜悅藏都藏不住。
「嫂子現在也快生了吧?宋兄還是提早回家,學堂里有我頂著,你可以在家中多陪陪嫂子。」
丁三嫂的肚子也很大了,過一陣就要生了。
雖然不是第一胎,可這還是常家變好之後的第一個孩子,不知為何總覺得意義不同,照顧得特別的精細。現在整個常家都非常的緊張,所有東西都已經準備好,大夫接生婆也都聯繫好,只要一有動靜就能迅速反應,不怕到時候手忙腳亂。
宛娘和丁三嫂是差不多的時間,她在兩個月前就已經離開桃源村去了縣城,只留下宋挽呈一個人在桃源村。
宋挽呈雖然時不時會回去看看,可到底夫妻分離,不怎麼方便。
這裡的女人隱忍大度,不會覺得有什麼,可這種時候都是她們最脆弱的時候,心底都是希望有丈夫在身邊陪著,這是其他人無法替代的。
所以常喜樂一早就打算好,到時候給宋挽呈放個陪產假,自己先頂上來。
他現在不急著想要弄出新東西,而原有的都已經步入正軌且有專門人負責,他只需要偶爾去瞧瞧監督一番,平時不用怎麼操心。所以也能抽出時間去管學堂的事,且不會耽誤功課。
宋挽呈並未拒絕,女人生孩子十分兇險,他這個做丈夫的不在身邊怎麼都說不過去,想了想道:「那我也不跟你客氣,後日我離開,等你嫂子生了我再回來。」
常喜樂擺手道:「女人剛生完孩子的時候最是脆弱,你莫用急著回來,至少陪著她出了月子再說。時間長些沒關係,有我在這裡呢。」
「那我等他出月子就過來吧,若是再晚我不想過來也會被轟出來的。」
這裡的風氣亦是如此,男人不能過於戀家,得把心思放在事業上,否則若是做不成事,最後倒霉的還是女人。說女人讓丈夫太過沉迷女色,而耽誤了前程。
常喜樂覺得這樣的想法非常操蛋,可這也不是憑藉他一己之力就能改變的,莫說現世就是後世對女人的惡意也沒少過,只是相對隱晦而已。
常喜樂點了點頭,「具體你看著辦,總歸這邊你不用愁。等孩子大點把嫂子他們接過來,我瞧之前嫂子他們還挺喜歡這裡的。」
常喜樂從宋挽呈家裡出來,就看到常昱已經守在門外了。
常喜樂迎了上去,「小喵,你怎麼在這?怎麼不進去啊?」
常昱現在因為要操練,所以也不是無時無刻都會黏在常喜樂身邊,但是一旦操練完畢就會黏在他身邊,見他尋過來卻沒有進去,不由有些好奇。
常昱許久才緩緩開口,「樂樂有話和宋先生說。」
語氣明顯很低落,充滿著委屈。
常喜樂頓時明白了,他自以為跑過來跟宋挽呈說話很正常,可常昱卻明白他的心思,是專門躲著他的。
其實之前常喜樂就察覺到了,他一跟宋挽呈說話,常昱就顯得十分的鬱卒。
原本還以為是吃醋,因為他每次跟宋挽呈說話,都是高談闊論忘了時間,也經常把常昱給無視了。可後來他發現並非如此,常昱之所以不開心,是在生自己的氣,因為他聽不懂自個和宋挽呈說的話,覺得跟不上節奏。
所以他讀書比從前更加用工,可常昱再聰明,這也不是一時之功,現在依然沒法聽明白他們的話。
可這種事又沒法遷就,他尋宋挽呈說話都是為了科考之事,互相在討論問題。若非要說得常昱聽得懂,那就太費工夫了。
而現在他去找宋挽呈還瞞著常昱,常昱難免胡思亂想,覺得他是多餘,所以才趁著他不在而去尋人說話。
看著眼前已經快和自己一樣高的常昱,常喜樂覺得自己應該擺正心態,不能總把對方當做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我找宋先生是有事商量,是關於你的事。」
常昱眨了眨眼,「我的事?為什麼不找我說?」
常昱現在已經能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只要不是太長的句子,極少會磕絆。從前虎孩的影子越來越淡,跟常人已經沒什麼區別了,至多是性子有些古怪。
常喜樂聽這話更覺得自己錯得離譜,「這是我的錯,我一直把你當做孩子,所以遇到事沒想著跟你商量。」
常昱皺緊眉頭,鏗鏘有力道:「我是大人!」
常喜樂笑了起來,「對,所以說是我沒搞明白。」
說罷就將武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