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喜樂一回到村裡,就去跟里正說起這事。里正當場就激動得站了起來,連說了三聲好,滿臉的激動怎麼都抑制不住。這些天他為了秋稅一事可是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如今能解決大半,心裡可算舒了一口氣。雖只是一時,卻也給大家緩衝的時間。
「雖說現在還沒有說具體要收多少糧食,不過我去打聽,賬房給了個大概的數。這數再加上這幾個月工錢,就能讓我們桃源村的人度過此危機,不過想要顧及其他村子,就不成了。」
里正聽了這話頓時冷靜了下來,深深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法的事,咱們現在也是自顧不暇。要不是你硬著頭皮去求,咱們村也沒這樣的好事。我知道你必是因為那些閑言碎語心中不痛快,我也命人去說了,可總有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自己問心無愧便成,別把什麼都壓到自己的肩上。」
常喜樂還不至於糾結這種小事,他做的這一切不過是出於想要報答原身,以及以後更好的在這個村子裡過活而已。不過他知道他即便解釋,也沒人信的。
「我曉得的。等大人那邊將所需糧食的數額報過來,各家如何分配之事便由大叔你代勞了。我覺得到時候咱們直接將白米送過去,雖然多費了點工夫,可也能欽差好做人。畢竟此事完全是大人體恤我們,肯定給他增添了不少麻煩。」
這裡米糧店裡賣的米都是沒有舂過的稻穀,還得自己回家舂米去殼。而朝廷派下來的米糧也同樣如此,收稅也同樣這般。
里正微微愣了愣,因為思維定式,壓根就沒有想過要這麼做。
舂米並不是一件輕省的活,這無疑也是給欽差方便,另一種形式的將米糧降價。可這個世界勞動力是不值錢的,雖說費了點事也比糧食賣不出價要好。
「還是你想得周全,成,就這麼辦。大人給咱們這麼大的方便,咱們也不能白受著。」
「秋收以後,咱們村的人若是有空閑的壯丁,都去挖河道吧。要是人足夠多,興許真能跟大人說的那般,可以自帶乾糧,朝廷補貼銀錢。如此一來,又有一部分糧食可以間接賣出去,讓大傢伙也有喘氣的機會。況且秋收以後活也少了,去那掙點也能為春稅打好基礎。」
「這些我到時候會跟其他里正一塊兒商量,這消息能傳出去的吧?」
「當然,傳得越玄乎越就好,不過最好別讓別人知道是咱們傳出來的。」
里正不太理解,「這是什麼個說法?」
常喜樂嘴角往上翹了翹,「錢家人現在不就是仗著人心惶惶不停的壓價嗎,要是大家知道還有其他退路,又如何會急著賤賣自己手裡的東西?而且錢家傳出這些消息也有好一陣,我覺得在煽動大家的同時,只怕自己也挺著急收的。否則為何不等到秋收之後,那個時候就要收秋稅,大家根本來不及準備錢,豈不是更加想怎麼賣怎麼賣?即便只是為了到時候更方便行事,可他既然老早得了這消息,又知道咱們縣裡只能在他這賣糧,他必是會早早做準備。他收的糧食都是要往賣的,必是會提前找了賣家,防止貨物的囤積。所以,不能光我們著急,也得讓他著急。」
里正頓時眼睛一亮,猛的拍著自己的大腿,「對啊!我怎麼沒有想到這茬呢,就想著咱們急著賣,忘了他買回去也不是為了自個吃的,也是要出手的!我雖然沒有做過生意,可也知道他們這些做大買賣的,都不是臨頭缺錢了這才記得要來一筆生意,那都是提前都把事買賣家聯繫好了的,一環扣一環。」
「對,就是這個理。他們錢家靠的是走商發的家,為了保證錢財的流通,肯定事先都得張羅好。我今天跟那賬房嘮嗑,他不是外地來的嗎,他說府里的米價可比咱們稻香縣高得多,京里就更加離譜了,那都是成倍翻的。朝廷之所以要修這運河,原因之一也就是想著把南邊的米糧往北邊調。錢家想要掙更多的錢,就要壓縮貨物的流通時間。」
里正瞪大了眼睛,桃源村沒有幾個人是離開過桃源縣的,有的人甚至一輩子連縣城都沒有去過,也就不太知道外頭的啥狀況。
「這麼貴啊!」
「錢家做的就是這差價生意,雖說運輸時候成本不低,可他收咱們的糧食價格更低。我二哥不是跟那些外地人打聽,都說沒見過比咱們這糧價更低的。還有那布匹更是了,咱們的布雖然沒啥花樣,又沒染色啥的,可原料織工好,穿在身上十分舒坦,所以這種布匹在外頭賣得很是不錯,價格可不算低。」
里正聽到這話憤怒不已,錢家這段時日可把他們這裡的布匹啥的貶得跟什麼似的,尤其拿出外頭的布一對比,更是讓人不敢鬧騰了。
「這天殺的錢家,儘是會忽悠人!」
「這也是沒法的事,獨家生意可不就這樣嗎。但是現在好了,咱們可以接著欽差大人的勢頭,震一震他。讓他別以為咱們都得靠他了,讓他有所忌憚。」常喜樂又在里正耳邊嘀咕了幾句,里正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這……」
里正都不知道該怎麼說話了,這常喜樂怎麼病了之後變得鬼機靈的,以前沒發現這麼多鬼點子啊,有時候甚至覺得讀書讀得有點木訥呢,整個人老實過頭,沒想到壞水都藏在肚子里了。
常喜樂里正這表情,只是笑了笑,「里正,咱們這也是沒法,總不能讓錢家把咱們農家人一年的辛苦都白白佔掉吧?所為兵不厭詐,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若是讓他得逞,只怕以後會更加囂張。里正不會覺得我這樣做太不厚道了吧?」
里正這才回神,「哪能啊,不厚道的明明是他們錢家!我就是擔心要是錢家不上鉤,到時候害得大家兩邊都落不著好可怎麼辦?」
常喜樂謹慎道:「要說這事也不應該由我們決定,咱們村子有欽差大人收糧,秋稅基本不用愁。如此做法,不過是看不得其他村的人也被錢家這麼壓榨,錢家人得意罷了。畢竟咱們村不少跟外頭是有姻親的,算來算去都是親戚,也就想著搭把手。不過他們樂不樂意就不是咱們做決定的了,我們最多就是起個頭,想怎麼傳便是他們的事,我們總不能啥都為他們擔下。這裡頭真真假假,錢家人即便不上鉤也會有所忌憚,不敢把價格壓得太厲害。而且縣令也會藉此得知欽差大人都盯著呢,料想也不會讓錢家做得太過分。」
里正沉吟片刻,「確實是這個理。成咧,你啥心思我大概也能知道,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會尋其他村的里正商量商量,看是怎麼一個章程。到時候無論是功勞還是棒槌,都算我頭上。不管咋樣,你都是個秀才,重要的就是這名聲,這些事你就當不知道,千萬別沾手。」
常喜樂明白里正的好意,畢竟這是一場賭博,有輸有贏,況且確實也不怎麼厚道,里正也是為了他著想。
「那就有勞里正叔了。」
里正擺擺手,「你這孩子跟叔客氣啥,況且你這都是為了大傢伙著想,若是成了,那也是我沾了光沒你啥事。我想占功勞,哪能不冒點險。」
沒多久,整個桃源縣都流傳一個消息,挖河道工地的糧食直接在本地徵集,以後非名額內去那打工的民夫們都要自帶乾糧,而朝廷會補貼銀錢。也不知道這消息從哪裡來,很快就給傳遍了。原本擔憂不已的農人們緊皺的眉頭頓時都鬆了,原本著急跟錢家訂下賣糧契約的全都臨時改變主意,想要觀望一下到底會如何。
原本這消息剛傳的時候,還是有不少人不相信的,畢竟之前都沒有這個說法,而且也有另一波消息說這工地上的糧食並非欽差所決定,而是朝廷直接下發的。可沒有想到,欽差那邊派了個人到桃源村收糧,約定秋收之後將糧食送來,而價格竟是比平常還高出一點。
這下原本打定主意要將糧食賣給錢家的人,全都不急著簽訂契約了,而已經簽約都那懊惱不已,心中很是不甘。不少人都想要去毀約,只是毀約還得賠償,只能作罷。不過因為這麼一鬧,讓更多人深信欽差那頭會收糧,越發不著急將糧食賣給錢家了,全都是觀望態度。
不僅如此,桃源村還來了一個收布匹的小商販,對稻香縣的布匹非常滿意,還當場將以比錢家多上五成的價錢將布收走。只是一次拿得不多,但是價格卻很實在。
然後沒多久其他村子也傳出有外地來的小商販到村子裡收米糧布匹等等,雖然一次要的都不多,可價格給的好,還說想要做長久生意。
這些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不少人都到桃源村裡打探消息。
桃源村對外都是統一口徑,糧食確實都被欽差預定了,今年的稅收是不愁了,而布匹也確實賣掉了一部分,但是那小販一次要得不多,不過說是以後都會常來。他們也就不著急把手裡囤積的布賣掉,現在挖河道十分有賺頭,到時候家裡男人都打算秋收之後去挖河道,女人就在家裡干農活,也就沒時間織布了,所以可以慢慢的等著小商販一點點高價把手裡的布匹買走。
大家這麼一聽都覺得有理,反正布也賣不出什麼價,米糧的價錢欽差又給得厚道,倒不如家裡的壯丁都去挖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