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殘如豆,昏黃的燭火在夜風中搖曳,窗外淅淅瀝瀝下著小雨,半開的格窗外,樹景婆娑,雨點打在枝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分外饒人。
殷緣再點上一隻蠟燭,但是卻讓她依舊感到壓抑,她看了一眼床榻之上的木晚晴,左臉上的疤痕塗著藥膏,不禁嘆了口氣。
雨下了好幾日,而木晚晴也昏迷了好幾日。
木晚晴的身子原本不差,但是由於淋雨,再加上心情波動大,便一直久治不愈,還有更重要的一點,便是木晚晴她……
殷緣把目光移到木晚晴的腹部上。
她有了孩子,是庄王的,不,此刻應該說,是霍宸的。
但是這個孩子註定不能出生的,除非木晚晴不要命了。
想到這兒,殷緣臉上多了幾分憂愁。
木晚晴面色蒼白無血,襯得緋紅的帳簾和棉被,反而有種奇異的青白。因整個人昏迷不醒,連把青白也是虛浮的,但是此刻,她的手指動了動,眼睫毛撲閃了一下。
殷緣還以為自己看錯了,連忙擦了擦眼睛,想著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但是在她再睜開眼之時,已經看見木晚晴緩緩坐起來,眼睛卻是沒有焦距的。
「小姐,您可終於醒過來了!」殷緣終於咧開嘴一笑,眼淚卻擠了出來,齊文帝已經下旨,木晚晴和霍宸之間已經沒有任何的關係了,殷緣也只好改口叫她作小姐。
木晚晴想要下床,她一手扶著床沿,慢慢站起來,但是她多日不曾進食,身上已經沒有了力氣,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殷緣連忙扶著她:「小姐,您想要上哪兒去?」
「霍宸……他叫我,我聽見他叫我。」木晚晴蒼白的嘴唇輕輕一抿,眼睛一直盯著那扇木門。
殷緣一怔,木晚晴身上的高燒已經退了,但是神智卻有些不清。
「小姐,二皇子已經去了涼州了。」殷緣輕聲說道,盡量不刺激她。
木晚晴搖了搖頭:「他怎麼會去了涼州,他不會不等我的……」
殷緣從未覺得自己這樣愛哭,但是這個時刻,她已經要讓木晚晴接受現實,不然木晚晴以後的命運會更加坎坷了。
「小姐,你追不到二皇子,羽林衛已經押送二皇子去了涼州,奴婢知道您很難過,但您得清醒過來,要是您繼續念著二皇子,晏王只會更加憤怒而已。」
現在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霍宸被貶,霍寰是唯一封王的皇子,其他的皇子還小,看來太子之位也是非霍寰莫屬,木晚晴即使是木家的人,但是在宮裡,木晚晴要討好的人,便是霍寰與木雁容。
聽到這句話,木晚晴再也沒有力氣支撐起自己的身體,頹然地跌坐在地上,冰冷徹骨,連殷緣都扶不住她。
她以為這只是一場夢,事情怎麼會發展成這樣,她和霍宸……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她不願相信,但是臉頰上那一絲絲的疼痛,讓她不得不相信這就是真實的。
「為什麼……為什麼霍寰要這樣我……」木晚晴哽咽著,像是有一雙手狠狠抓住她的心,揉搓著,擰捏著,讓她無處可逃。
殷緣不禁黯然,她雖是宮女,但是怎會不明白,霍寰這樣做,不僅是為了得到木晚晴,更是讓霍宸痛恨木晚晴。
看著木晚晴那悲憤的神情,殷緣只好說道:「小姐,不如就認命吧。」
木晚晴一愣,緩緩抬眸,看著殷緣:「認命?我為什麼要認命?難道我就要一直受人擺布?」
「不然又能怎樣?小姐,這裡是後宮,就算小姐不是妃嬪,但也要看著皇后娘娘的臉色做人,更何況現在二皇子都去了涼州了,大勢已去,您應該為自己好好打算一下。」殷緣頓了頓,「女人從來都是由不得自己的,您明白嗎?」
木晚晴全身哆嗦著,霍寰真是狠啊,讓她孤立無援,可這就想讓她屈服,她自然不會。
要真的被霍寰禁錮,那她寧願死掉。
「即使您毀容了那又如何?晏王厭惡您又如何?到時候,您的命運只會更加悲慘,您看這整個後宮,所有的妃嬪都是憑藉著皇上的寵愛才能活到至今。」
木晚晴的眼神幽怨幽怨的:「那我便不要活了。」
「什麼?!」殷緣大呼一聲,而後又連忙掩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驚動外邊的羽林衛,她壓低聲音說道:「螞蟻尚且偷生,您怎能輕生呢?更何況,您肚子里那個出生的孩兒,也有選擇的權利。」
她轉過頭,緊緊盯著殷緣,神色疑惑:「你說什麼?我……懷孕了?」
她的手不禁摸著自己的腹部,沒有想到,一個小生命突然降臨。
殷緣點了點頭,繼續小聲說道:「是太醫院的劉太醫給您診脈,劉太醫是太醫院的老人了,把脈一直很准,他說您懷孕一個月不到,現在您病了一場,脈象虛弱……」
木晚晴打斷殷緣,急切地問道:「那晏王是否知道了此事?」
殷緣早已料到她會這樣問,便說道:「劉太醫為您診脈之時,皇上急召晏王去了御書房,奴婢就和劉太醫商量好,把您懷孕的事暫且瞞住。」
「那就好。」木晚晴鬆了口氣,喜極而泣。
「您是否想要留下孩子?」殷緣試探地問道。
木晚晴重新坐回床上,生怕自己會動了胎氣。
她一臉堅定,說道:「這個是自然的。」
聽到木晚晴這個決定,殷緣並不驚訝,自己也早已意料到,以木晚晴的性子,怎會放棄這個孩子。但是霍寰根本不會容下這個孩子,她便說道:「小姐,現在還能瞞得住,可是等您以後的肚子大起來的時候,就瞞不住了,到時候,晏王肯定要你把胎打下。」
木晚晴咬咬牙,她絕對不會放棄這個孩子,這個是她與霍宸的結晶,這是代表著他們之間的愛情。
就算霍宸此刻不在她身邊了,她一個人也要扛起來。
「殷緣,謝謝你。」木晚晴抓住殷緣的手,要不是殷緣瞞住了霍寰,可能她的孩子早已是保不住。
殷緣低下了頭,竟然有一絲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