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轟轟轟~~~轟~~轟轟。」是一輛火車飛馳而過。
車窗中的亮光如黑夜繁星,漢威不假思索地衝下山坡,迎了列車而去。
漢威跟了火車跑了幾步,尋了個合適的位置,倏然躥身抓住了貨車廂外的鐵欄扶手,腳在車廂上空蹬幾下,一腳踩住了一塊兒窄窄的橫條板,另一隻腳也挪了上去。
總算長出口氣,鬼知道這車開去哪裡,不過方向是去往龍城的,只有去往西京龍城方向的列車才往返這段鐵路。
風聲在耳邊呼嘯,伴隨震耳欲聾的汽笛聲咆哮而過。山風刮在臉上如無數小刀削肉一般疼痛,頭髮都要立起來了。風衣在風中列列做響,漢威緊握住鐵欄扶手,靜候著列車入站。不管進入哪個小站,也能讓他找到交通工具回返軍校。剛才裝死放走了大哥和黃國維他們,定然這些人不會再回山谷尋他,他總不能坐以待斃。
月色下的列車就如一頭周身漆黑的烏龍,肆意呼嘯著勇往直前地在山谷中衝殺,而緊拉了欄杆的漢威覺得自己就是這隻大龍身上的一隻小蟲子,隨著這條他無法擺脫也不敢擺脫的龍在茫茫夜色中躥跑。多明白呀,哪裡敢鬆開這頭「烏龍」?否則他稍有不慎一失手,被扔出去就會粉身碎骨!奶奶的!又是「龍」,怎麼和「龍」糾纏不清了!漢威心裡暗罵,想到大哥的乳名就叫「龍官兒」,這幾天姑母就不停口的「小龍官兒,龍兒」的說個不停。一頭冷汗!
漢威頭腦分神,神經也不由放鬆,手也自然的松馳些。他四處看看,剛一扭頭,慌得「啊呀!」一聲驚叫,就見貼附的列車已經呼嘯著鑽向一個黑魆魆的山洞,那山洞很窄,整個列車似乎貼身而過沒有縫隙。
漢威慌得用雙臂緊抱欄杆,貼死在車皮上,就覺得腦後陰風陣陣,耳朵一陣轟鳴,四下漆黑如墜地獄一般。嚇得漢威屏息靜氣,生怕一不留心觸到山洞,頭皮被削去一塊兒。漢威不禁緊閉了雙眼,待到再睜眼時,火車已經放慢了速度,眼前是一片田地。
漢威鬆了口氣,這個地方看來熟悉,果然他扒了一輛回龍城的列車嗎?不過過往軍校方向的只有西京和龍城間的列車。
車進站的時候,漢威開始猶豫是提前跳下來還是等列車自然停穩後再下車,又一想,這裡是龍城,孫猴子回了花果山還要想牛魔王的規矩嗎?
果然,火車一聲長嘯駛進車站,轟隆隆中停穩時,站台上的巡警拎著警棍過來,照了漢威屁股上一棍打來,將漢威打落到地上。
「混帳東西!你打人!」漢威氣惱地罵,那警察橫眉立目地望了漢威笑了,又指著漢威對身後跑來吹著哨子的幾個警察笑罵說:「看這個『兔兒爺』,模樣挺俊的,怎麼扒車皮還這麼橫!」隨即臉色一沉罵:「打的就是你!」
警棍劈頭蓋臉再打來,漢威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狠狠地罵:「瞎了你的狗眼,不看看小爺是誰!我是楊~」
漢威咽了話,他怎麼說他是楊司令的弟弟呢?
巡警罵道:「你就是楊司令的兒子也沒用!」
漢威就聽到警笛聲哨子聲此起彼伏,一群凶神惡煞般的黑衣巡警掄著棍子打著一些扒車皮過來的流民。
一片鬼哭狼嚎聲伴著這些扒車皮的在地上翻滾,原來一路上有這麼多同黨,只是天黑漢威沒發現。
漢威被帶去了鐵路稽查大隊,被推推搡搡進小黑屋前,一個巡警飛腳照了漢威屁股踹了一腳罵:「滾進去!」
漢威趔趄向前,忍無可忍的抓住門框大罵:「你活膩啦?去喊你們鐵路局的索局長來見我!你們龍城省廳機要秘書處的雷秘書長是我舅舅,還有~」
漢威忽然目光一轉說:「秘書處的何莉莉小姐是我大姐,打電話給省廳!」
漢威說得理直氣壯,就是不敢說出大哥和楊家。
警察們被這個面容清秀俊美的年輕人少爺般的狂妄唬住了,一個人拉了前面一人的衣襟低聲問:「媽呀,不是誰家的少爺被誤抓了?」
「聽他瞎擂擂,我拿棒子一棒子敲了屁股從車廂上打下來的,誰家大少爺窮得扒車皮?」東北口音的人罵。
漢威忍了痛含了哭腔罵:「好玩還不行嗎?」
這句話令眾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覷後分析漢威的話有道理。
一個老西說:「上次那個少爺不就是拆鐵軌道釘玩,就說好玩,抓了半天是趙軍長的侄兒。」
「現在這些惡少,什麼花花點子沒有!」
就這樣漢威接通了何莉莉的電話,那邊傳來何莉莉笑得打迭的聲音:「什麼?扒列車,漢威,你真可以。」
何莉莉接了漢威送回楊家,漢威一路恫嚇她說:「要是敢透露出去,跟你沒完。」
何莉莉瞟了眼漢威滿是不屑道:「行了,看你一臉油泥,演包公不用化妝,快回家洗澡去!」
見到漢威回來,全家人如釋重負一般。
大姑母拉了漢威,上下端詳著漢威狼狽的樣子,鼻子一酸哭了出來:「乖兒,你這是鬧得什麼?你大哥他打你不對,你這麼跑走多讓人寒心呀。你哥呢?他不是去軍校接你了。」
「沒~~啊!他去辦點事,吩咐漢威先回來。」漢威撒謊道,他當然明白大哥的性子,八成大哥會在學校等他一夜,不是可能,這是必然。明天不見他,大哥也會找,或許大哥認定他這個小弟在耍性子賭氣,真能等他兩天,在學校守株待兔。
可漢威轉念一想,未嘗不是好事,學校對大哥這個優秀學員念念不忘,談到學校歷史總在誇大哥當年在西南陸大如何刻苦用功,如何出類拔萃。如今讓西南陸大好好招待這個得意門生吧。
漢威洗了澡出來,姑母帶了他去老宅子去見許姑爹。
許姑爹正在屋裡做畫,身邊站著小九哥。
見了漢威回來,嗔怪道:「回來了?你們兄弟叔侄一樣倔的性子。都是當年你們父親性子太好,若是在姑爹手裡,早就板得服服帖帖的。」
大姑母文賢哼了一聲道:「吹吧!你管得了誰?你看看你那老大老二,從頭數來,幾個是省油燈。我娘家這些兄弟侄兒好在個個出色的。」
話音沒落,就見許北征敲了兒子小九凌傲一個後腦瓢罵道:「蠢材!一個引首章都印不好嗎?歪了!」
「哪裡?」凌傲仔細低頭去看,一巴掌接著又打在後腦上罵:「歪在哪裡都看不出!」
「別看了,歪在你爹心裡了。」大姑母文賢笑罵。
坐在暖塌上,漢威貼在姑母身邊,一副可憐懦弱的模樣,彷彿受了大哥多少委屈。
隨行而來的大姐鳳榮疑惑地問:「你大哥不隨你一道回來,跑去哪裡了?才到家這兩天就一直呆在省廳司令部,忙不停也不著家,這麼一來又跑出去了。」
漢威有意捶揉著那條傷腿說:「軍校就這兩天放假,那邊地氣比龍城還潮,腿疼。」
「呦,這孩子不是和龍官兒當年一樣落下病根了吧?」大姑母關切地問。
大姐四下望著屋子說:「這間房子和爹生前一般沒變,有日子沒過來看了。當年乖兒就是光著屁股在這靠床的床榻上爬來爬去的。」
大姐一句取笑的話,漢威瞪眼,又被大姐瞪回來說:「你兩三歲時可不是光了屁股上竄下跳的?」
「這炕還是我建議龍官兒他爹打的,寬闊得像北方的炕,讓人看得心裡豁亮,又不像那些磚石的土炕硬冷。多少檀木板打造出來的,到現在都是上好。守了窗,光線明亮,太陽出來時暖洋洋的一照,這才舒服。」
鳳榮迎合說:「爹在世時,對大姑母的話是言聽計從。當年爹總同龍官兒過不去,我們實在拉勸不開,就給大姑母去電話,百試百靈。」
文賢大姑母得意地摸著漢威的頭說:「乖兒,別和你大哥賭氣,你大哥小時候那苦吃得比你多。你爹脾氣不好,那年你大哥從家裡跑去了天津,被抓回來是兩條腿被生生打斷了。你這還是自己賭氣跳樓摔的,你大哥那是活活被打斷了腿。說沒錯也是大錯,說錯,又情有可原。總之呀,那句老話『父子之間不責善』。這理是講不通的。」
鳳榮嘴一翹罵道:「我爹那才是胡攪蠻纏不講道理,倒像龍官兒不是他親生的。記得龍官兒卧床,死去活來的,我都為他難過。我爹倒好,都不來看一眼,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他老人家請來了,他老人家倒是好,不是打翻了娘給龍官兒偷偷熱的一碗補身子的雞湯,不許龍官兒將補,就是讓弟弟們看龍官兒那傷腿。有一陣我都想,不如給龍官兒吃包耗子葯,讓他早去托生的好些,省得在楊家受苦了。」
看了大姐說得動情,用帕子擦了眼淚,看來也不是假的。
漢威動動嘴唇,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姑母說:「鳳丫頭,你可別把這些話學給他媳婦聽,多丟人呀。」
文賢姑母又拍拍身邊的漢威說:「乖兒,下次賭氣不興去跳樓捨命的,再不就離家出走了。有什麼委屈姑母給你做主。你大哥若是不講理欺負你,姑母替你去打他。你哥小時候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