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3章 毒癮

副官解釋說:「胡司令是還住在協和醫院,只是這些天傷寒好了些,人也精神多了,就想喊些老朋友去小聚打牌。」

魏雲寒接下了那張花哨的請柬,心想鬍子卿定然是近來心情好了很多,不然也不會連一張請柬都弄得這麼精緻,連上面那行小字都是鬍子卿的筆跡。

副官走後,魏振飛捻過請柬看看,也是無奈的搖搖頭說:「做我們梨園行的,這種場面上的應酬也是少不了。但溝壑自在人心,好自為之吧。」

小艷生才同潘軍長離去,他就收到了鬍子卿的請柬,魏雲寒邊卸妝邊對父親說:「爹,您老但放寬心,你自己教出的兒子還信不過嗎?」

魏振飛對了小泥壺吸了口茶,又想起什麼問道:「雲寒,按說你這年齡早該娶媳婦了。也不要忙了演戲,你娘近來給你物色了幾家不錯的女孩子,你回頭去看看。」

提到這話題,魏雲寒呆愣了片刻,又自嘲的笑笑:「爹,這種事都是水到渠成,月老的紅線不知道系在誰家姑娘腳腕子上呢。到時候自然有個分曉。」

「這可不能由了你!」魏振飛手中的蒲扇打了雲寒的頭一下:「爹還等了抱孫兒呢。」

說到這裡,又黯然的嘆息說:「你大哥一家這一走,家裡沒了孩子還真冷清。」

「不是您老新給我收了幾個小師弟嗎?還不夠熱鬧。」魏雲寒說,但已經發現父親側頭去擦著老淚。

大哥走的很突然,一早醒來就看了空蕩蕩的屋裡留了一封信,都沒有事先打任何招呼。信里只說不孝兒子去另謀生路,不在二老眼前惹二老煩心生氣了,家裡一應事務就拜託給小弟雲寒。

看了信,父親沒說話,反是母親這個大娘大哭了起來。父親就在那空蕩蕩的屋裡坐了一天不說話,不吃不喝,手裡把弄著大哥瘸腿時有時拄著的那根拐杖。

晚上散戲到家,雲寒喝了母親端來的冰鎮綠豆湯,心裡舒服許多。

「小毛子,爽快吧?」母親湊到他身邊神秘的問。

魏雲寒看了母親的表情,就知道娘又是為了他的親事,半含嬌嗔的拖上聲埋怨:「娘……您能不能省省,不要總操心這個事了。」

「不操心能行嗎?老大不小了,這轉眼就快二十的人了。這怎麼也該娶媳婦成親了。」

見雲寒漠然不語喝著綠豆湯,母親試探問:「你該不是心裡還在惦記你那個不乾不淨的表姐?」

「娘,別提她行嗎?」魏雲寒起身嗔怒。

母親拍了他一巴掌責怪說:「讓娘說中了不是?那個狐狸精害得你大哥斷了腿,還來糾纏你。你可別和她傍到一起。你仔細了你的皮,你爹知道了不饒你!」

第二天清晨練過功,魏雲寒指點了幾位小師弟吊嗓子練功後,急匆匆的梳洗換了身米黃色的長衫去醫院見鬍子卿。

醫院後一座小樓,冒似尋常,可是進去後卻是別有洞天。

裡面的布置不像是醫院,反像是溫暖舒適的家。

副官引了魏雲寒來到客廳等候,小茶桌上一隻歪脖花瓶里斜插了一束野花。紫色和黃色相間,簡單卻別樣有格調。

門外傳來一陣說笑聲,魏雲寒起身,見進來的鬍子卿面色蠟黃,兩腮緊縮,只是那雙俊眼還依然明亮有神。

鬍子卿穿了淺色的弔帶西褲,褲形挺括,襯衫也是質地考究,看得出他精緻的修飾過。

身後跟進的人令魏雲寒眼睛一亮,卻是楊漢辰。

魏雲寒笑容可掬的迎上去問好,問了鬍子卿的病情,又問了楊漢辰別來無恙?

寒暄過後,鬍子卿吩咐人上來果品,這才牢騷的說:「前些時候去西京,傅外長家裡來了批新鮮的芒果,我一時嘴饞興起,就吃了個沒完。」

鬍子卿自我解嘲說:「起先我還在想,哎,這老傅辛辛苦苦弄來的芒果,雖然都送了這筐給我,我怎麼也給他們留一些。數一數一共十個,我就尋思我吃六個,剩下四個分給明瀚、老傅、傅太太還有小碧盟吧。可誰想吃了六個,覺得不過癮,心想這明瀚吃芒果也是暴殄天物。」

「怎麼我吃芒果就算是暴殄天物?」漢辰負氣的問。

兩位好友在逗趣著。

「你吃東西沒挑沒撿,吃梨吃芒果在你嘴裡一個味道。」鬍子卿仰靠在沙發上,一副慵懶的樣子。

漢辰一笑:「我說平白的如何病來如山倒,原來是自己去吃獨食惹來的病。」

鬍子卿一挑眼說:「憑你怎麼說,反正我當時想,誰在乎這一個芒果,明瀚不會在乎,所以我心安理得的就把留給你的芒果吃了。」

漢辰苦笑不得,嘴角帶了一抹難言的笑意直搖頭。

「後來吃了那個芒果還不過癮,那三隻剩下的芒果總向我招手。我就想,要說這小盟還是個孩子,小孩子不給他吃這麼多稀罕的果子,嘴養刁了,日後可怎麼辦?一咬牙,就把小盟那個果子也吃了。」鬍子卿說話間眉飛色舞,表情生動,逗得魏雲寒忍俊不禁。尤其見鬍子卿同楊漢辰兩位身居高位的司令一問一答那股俏皮樣,實屬罕見。

「那還剩了兩個給了老傅夫婦了?我就不信你個饞貓能留下。」漢辰端起咖啡,皺下眉對門外吩咐說:「來人,給我倒杯茶,不吃這洋玩意兒。」

「嘿嘿,夥計你有點情調行不行?」鬍子卿笑罵說:「不過嗎,知我者,明瀚也。我一想,就剩兩個了,索性都吃了吧,就吃了個銷屍毀跡,打發光了。然後晚上就鬧胃病。回到北平又受了風寒,這一下就牽扯出很多舊病,一病不起了。」

說笑一陣,漢辰說:「子卿,不是我說你。你這病多是體質太弱。都是你吸毒注射嗎啡的結果。報紙上一直說,吸毒者體質孱弱,你怕是毒癮大了些。」

子卿撇撇嘴,有些不厭煩的說:「又來了!你能不能不要一開口就教訓人。如今威兒小弟不在你身邊,小盟也不在,你一定抓個人當靶子不是?」

「你別好心當成驢肺,若是旁人我才懶得說你。」漢辰瞪了子卿一眼。

「好了好了,換個話題。我被這裡關得快憋悶死了,今天見了明瀚來看我,敢上我精神好,就喊了小魏過來玩。走,我們樓下花園走走。」鬍子卿興緻勃勃的帶了二人下樓。

魏雲寒很是奇怪,他之前聽說鬍子卿重病,幾次來探望鬍子卿都被副官拒之門外。今天鬍子卿主動請他來玩,還拉了他和楊司令一起去樓下閑逛。

花園也是小橋流水,紫藤架上還盤了葡萄藤。沿著綠蔭滿徑往前走,鬍子卿才感慨的說:「人在大病後沒有胃口,只想喝清淡的稀粥;人在大病後就更想朋友,那種水淡情濃的朋友。我這些時候人呆懶了,也倦了,很怕見客,很怕應酬。」

魏雲寒才明白了鬍子卿的苦衷,怕他身居高位,也是身不由己。過去鬍子卿也好,楊漢辰也好,都喜歡喊了他去茶聊、酒吧閑坐,談天論地都是風月,從不談國事。魏雲寒也喜歡同他們聊天,沒有地位之分,就是純粹的人和人之間的溝通。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鬍子卿和楊漢辰都對他如此厚愛,但他能肯定鬍子卿和楊漢辰都不是那種孟浪子,對他也沒有歪心思。

「小魏,等下小妹回來,我們去玩上一桌。現在正是三缺一。」

魏雲寒笑笑,他知道鬍子卿嘴裡的小妹是鬍子卿的女秘書許小姐,說是女秘書,怕那層曖昧的關係誰都曉得。

走了沒幾步,鬍子卿忽然立住腳,一臉的痛苦告罪說:「你們先走走,我去去就回,要打上一針。」

鬍子卿走後,漢辰一直搖頭:「子卿的毒癮越來越大了,二十分鐘就要去打一針,就靠嗎啡維持。」

魏雲寒驚愕的望著鬍子卿,看來外界的傳言是真的。很多人都在猜說鬍子卿已經是活死人,只能靠毒品維持生命,如今是病入膏肓了。魏雲寒還聽過幾位達官顯貴議論說,鬍子卿的毒癮是中了日本人的招兒了。日本人騙了鬍子卿說是給他打一種針能戒鴉片煙癮,但是這針卻是嗎啡的一種。鴉片煙毒癮是戒了,但嗎啡的毒癮更厲害。

鬍子卿再回來是半個多鐘頭後,幾個人說笑遊玩一陣,鬍子卿又匆匆的上樓去打針,如此往往返返好幾次。

待鬍子卿又要去樓上扎針時,漢辰幾步上去抓住了鬍子卿的腕子,喝道:「子卿,不要去了!你就試試,不打那針,戒毒吧!」

鬍子卿拚命的掙脫了漢辰束縛他的胳膊氣急敗壞的說:「明瀚,別鬧!如果能這麼戒,我早就戒了!會出人命的,放開我!」

「子卿,那麼多吸鴉片的人都能戒煙,你為什麼不行?千軍萬馬出生入死都不怕,你會在乎戒煙的痛苦嗎?子卿!」漢辰緊緊的箍住了鬍子卿。

鬍子卿不再掙扎,痴愣愣的望著漢辰,苦笑了說:「明瀚,你省省吧。鴉片和嗎啡不是一種東西。鴉片戒煙還好戒,這嗎啡是毒中之毒,根本不是你想像的那樣。我請過德國大夫給我看過,這戒毒是要時間的。你看看我現在,我這體質現狀,我手裡這三十萬軍馬和一攤子的天下事,我哪裡來的時間?你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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