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血櫻 第二十四章 長州滅商

大浦慶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情,要先請貝子爺允准。」

「夫人請說。」

大浦慶低聲說道:「伊東祐亨是不知道他把這件事告訴了我的——酒醒之後,說了什麼,全然不記得了。竹內奉行應該能夠猜得出此事因我而發,但他口風很緊,想來不會四周張揚。所以……」

關卓凡點了點頭:「我明白。夫人放心,此事出於你口,入於我耳,不會再有第三人知曉了。夫人此行,甘冒生死大險,關某不能不知好歹。」

大浦慶柔柔地看了一眼關卓凡,垂下了眼帘,低聲說道:「貝子爺言重,小女子冒昧了。」

安置了大浦慶,關卓凡傳了張勇、圖林、徐四霖、杜立德四人進來,交代相關事項。

馬關全城戒嚴,只許進,不許出,聯合艦隊則在海面、港口嚴密戒備。

關卓凡悄悄地移駐「翁貝托國王號」。

白石正一郎的府邸距「薰園」其實不遠,近衛團和新選組包圍了白石府後,破門而入,迅速控制了相關人等,接著便展開了地毯式搜索。

果然找到了地道的出口!

地道口有新鮮的泥土——地道裡邊,工程正在進行中。

張成林率人偷偷潛入,地道甚是寬敞,可容二人並肩直身行走,走了一段,地道突然變窄,並開始上抬,腳下、頭頂、兩壁,是明顯的新鑿的痕迹。

很快。前頭傳來了人聲。

施工人員還以為是自己人,同行的新選組隊士用長州口音敷衍了兩句。煤油燈映照下。人影隨即出現,張成林單膝跪地,身後的近衛團軍官站立,兩人各持兩隻左輪手槍,四槍接連射擊,狹窄的地道內,一陣震耳欲聾的槍聲響過,幾個施工人員都被打成了篩子。

後來發現。此處正位於「菡風亭」的地下。深更半夜,「茶庭」裡邊是絕不會有人的。衛兵巡邏,主要也是盯著水池泉林。誰能想到,茶室之中,刺客破土而出?

這是關卓凡穿越以來,除上海七寶之役外,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慶幸和憤怒之餘。對大浦慶,是實實在在的感激。就是不知道這個女人要什麼回報?會不會要老子以身那啥啥啥?唉,真要如此,也只能認了。

不過,現在還顧不上大浦慶,關卓凡先得處置這幫子長州豪商。

審問由新選組負責。不過事實俱在。也沒有什麼好審的。白石正一郎坦然相承,只是說此事是他一人所為,與他人無涉。

關卓凡自然不能容許「與他人無涉」。

在白石正一郎的府內,搜出了兩份名單,一份是「庄屋同盟」的名單——這個用處不大;另一份名單。上面的人員是為謀劃「天誅敵梟」而「聚義」的豪商,都是「庄屋同盟」的骨幹。共有六十多人,這個用處可就大了。

這些人,絕大多數,都在馬關,近衛團和新選組緹騎四齣,盡數捕獲。

長州藩大多數的豪商、豪農都加入了「庄屋同盟」,而馬關是長州的門戶和商業中心,長州主要的商人大多住在馬關——這些人,和「庄屋同盟」的骨幹,基本是重疊的。

就是說,長州的大商人,現在幾乎都捏在了關卓凡的手裡。

對這群人下手之前,先要搞清楚,此事和高杉晉作到底有多少關聯?

反覆刑訊,各人犯口供交叉對照,最後得出結論:和高杉晉作還真沒什麼關係。

非但如此,關卓凡還了解到,在長州軍退出馬關一事上,「庄屋同盟」和高杉晉作存在著嚴重的分歧。白石正一郎等人堅決反對高杉晉作「不戰而退」,雙方最後吵翻了臉,「庄屋同盟」打算刺殺高杉晉作,只是事機倉促,沒來得及下手。

日本人玩暗殺,還真是「不分里外」啊。

「聚義」的有六十多人,但真正參與「天誅敵梟」行動的,不足十人,不過,咱們就不分這麼細了。

判決很快下來了:名單上的六十三人,統統判以繯首之刑,並處沒收全部資產。

關卓凡下此狠手,主要並不是為了復仇,而是要藉此天賜良機,一,「不許動,打劫!」二,徹底摧毀長州藩政的經濟支柱,斷絕藩內對倒幕派的經濟支持。

長州藩之所以能夠成為「尊王倒幕」的中心,最根本還是幕末時候,經過歷年藩政改革,特別是周布政之助主政的時候,實施「重商主義」,長州藩乃實力大漲,有了挑戰幕府的本錢。

這個「本錢」的核心,就是一眾豪商。

三,其他各藩,情形彷彿,只是商人勢力大小有所分別而已。關卓凡「殺猴給雞看」:我和幕府不一樣,對在台底下搞小動作的商人,我是會下死手的。

反正這不是我的國家,我不指望靠你們過日子。

想異動的,支持倒幕的,自己掂量掂量吧。

大搜捕之後,是大抄家,包括相關人犯的商行、店鋪、工坊、倉庫、銀號,等等。

收穫之大,遠遠超出關卓凡意料。

他讀日本幕末歷史,對當時社會生產力之低下,幕府和各藩國財政之窘迫,以及普通民眾生活水平之低、營養之匱乏,都有深刻的印象,總覺得其時日本社會財富十分有限。然而,事實證明,並不盡然!

這六十三家,單是現銀,就抄出了超過一千萬兩之數,人均十六萬兩。這是一個什麼概念呢?當時的長崎奉行所內,存銀不過十萬兩——長崎哦,日本開埠最久和最大的貿易港。

如果日本當時要發行紙幣的話,一千萬兩,足夠做中央銀行的保證金了。

幕末日本,社會財富真正的淵藪,不是政府——不論哪一級政府,而是大商人。

真真是發大財啦!

還沒大打出手呢,軍費什麼的——滿打滿算三百萬兩白銀吧,就翻著倍地回來了,幕府破產了也不怕嘍。

這趟生意,做得真是值啊。

關卓凡去年在美國、今年在日本的經驗,都說明了:搞工業化,最便捷、最高效的原始積累的途徑,就是搶。

中國作為一個後發國家,居然還能走一走這條路子,世界真奇妙啊。

此事件,被後世的史家稱為「長州毀屋事件」,或者「長州滅商事件」。這個「屋」,本意是「店鋪」,代指商人,和「庄屋同盟」的「屋」是一個意思。

這六十三個豪商的「固定資產」,如果像在美國變現「特別軍需」那樣,全部變現,也是非常龐大的數字。不過,不能夠全部變現,因為其中有相當部分,要拿來庸酬有功人員——就是大浦慶了。

果如大浦慶所言,「事後」,她再次覲見了關卓凡。

這一次,同上一次待遇不一樣了,和楠本稻一樣:看座。

大浦慶一進房間,關卓凡就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氣:法國香水。而且,味道非常熟悉。

呃,難道,這個大浦慶用的香水,和我的女人用的……是同樣的一種?

有那麼巧嗎?

不過,關卓凡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能百分百確定。

大浦慶換回了女裝,但依然沒有綰起頭髮,呃,這又是什麼意思?

她的頭髮太長,坐在椅子上,不同跪在地上,長發幾乎無法安置。大浦慶坐在關卓凡的左邊,便把頭髮全部攏到自己的右手邊,即接近關卓凡的這一邊。三千青絲,黑瀑垂落,直到地面,遮住了大浦慶大半個嬌小的身子。

這副情形,實在過於醒目,關卓凡只好盡量「平靜」,不使自己的目光過久地停留在她的頭髮上面。

大浦慶給關卓凡報信,並非只為「助順」,她和白石正一郎,其實積怨很深。

他們的矛盾,主要源於茶葉出口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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