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二十年,即1940年,鴉片戰爭,英軍總兵力一萬九千人。
咸豐十年,即1860年,第二次鴉片戰爭,英法聯軍總兵力一萬八千人。
兩次戰爭,侵華軍隊的總兵力相若,即是說,近代化的軍事力量,對付前工業化的中國軍隊,兩萬兵力足矣。
開始「工業化」了之後呢?
光緒26年,即1900年,八國聯軍侵華,總兵力五萬。
當時的中國軍隊,其實還是農業社會的身子,但作好作歹,總算在下體,穿了一條破破爛爛的「半工業化」短褲。對付這種軍隊,侵略軍的兵力,增加一倍,算到頭了,再多就沒有實際意義了。
現在的軒軍,總兵力超過六萬,其中沐浴過美利堅腥風血雨的,超過五萬。這五萬兵,對陣英法,或者經略全國,或許還略有不足;但若只求自保,則堅固過於磐石。
關卓凡在軒軍內部,建立了一個「軍事委員會」,把華爾、張勇、福瑞斯特、白齊文、伊克桑、姜德、安德森七個人放了進去,華爾任「主任委員」,張勇任「副主任委員」,其他五個,是「委員」。
關卓凡自己,任「委員長」。
明確規定:軒軍日常之管理和建設,由主任委員以下負責;涉及軒軍之調動、指揮,一律報委員長批准。
理論上,丁世傑也是這個「軍事委員會」的成員,當然這只是「掛名」,丁世傑並不參加天津駐軍的實際工作。
華爾這個軍團長,性質頗為微妙。他以客卿身份參加軒軍,以「松江軍團軍團長」名義,成為關卓凡在美指揮作戰的副手。其權力,其實是有限的。
本來,「松江軍團」只是一個「戰時機構」,就是說。是「臨時性」的。現在,「松江軍團」不但變成永久性的,還和軒軍二合為一,則華爾這個軍團長的權、責為何,容易讓人產生誤會,必須加以明確。
「軍事委員會」的建立,表明:軒軍調動、指揮的權力。在爵帥一人之手;其他的人,只有「管理和建設」之權責。
戰時,經爵帥授權,將領們才擁有對本部的指揮權。
還有,五個師長,參與軍團層面的工作。使軒軍的日常管理,成為「集體負責制」。一方面,軍團的決策經研議而得共識,執行起來更加順暢;一方面,也可預防有人專權,削弱關卓凡對軒軍的控制。
最重要的是,既然「涉及軒軍之調動、指揮。一律報委員長批准」,那麼,軒軍以外的人,就不能「調動、指揮」軒軍了。
不過,關卓凡留了一個「後門」:在必須做出關於軒軍調動的重大決定、又無法聯絡到爵帥的情況下,由七個委員投票,決定如何進止。
軍事委員會之下,建立「士兵委員會」。
關卓凡的這個決定。對諸將之震撼,不在「掃盲工程」之下。
「士兵委員」每個連隊一人,由全連士兵「自行推舉」,軍官不得參與,不得干涉。
每個班先自行推舉一位「士兵代表」,然後全連的「士兵代表」開會,從中自行推舉出一位「士兵委員」。
就是說。「士兵代表」既是「推舉人」,也是「被推舉人」。
「士兵委員」任期一年,期間退役、陣亡、升職,即行「補充推舉」。
「士兵委員會」本身並不開會。每一位「士兵委員」聯絡「士兵代表」,了解情況,然後每月一次,向「軍事委員會」直接「彙報工作」。
彙報內容,就是兩項:
第一,在訓練和作戰之外,長官有沒有虐打士兵?
第二,長官有沒有剋扣士兵的糧餉被服伙食?
其他事項,原則上不予受理。
「士兵委員」彙報事項,「軍事委員會」必須認真記錄,存檔備案。同時,將「節略」上報委員長。
與會諸將心裡都在說:爵帥的這一手,太厲害了!實在是在全軍每一個連隊都派了耳目!而且,說是一個「士兵委員」,其實是所有的士兵一起盯著——軍官想要行差踏錯,幾乎沒有任何可能了!
關卓凡說道:「咱們軒軍,官也好,兵也好,都是兄弟。既然都是兄弟,怎麼好又打又罵?上陣見仗,你是要人家替你賣命的,平日里,怎麼敢虐打軍士?打起仗來,不怕人家在背後打你的黑槍?」
他微微掃了諸將一眼,見個個神色鄭重,全神貫注,心中滿意,又說道:「訓練的時候,有的兵笨一點,有的兵懶一點,急起來踹兩腳,在所難免;打起仗來,怕死的,當逃兵的,當場槍斃也不稀奇。所以,特別指明,『訓練和作戰以外』——所以,這個『士兵委員會』,絕不會對長官平日的管教、訓練,造成任何關礙。」
關卓凡說道:「各位都是帶老了兵的,曉得當兵的最在乎哪些事情?除了行軍法,你不打他,不罵他,不剋扣他的糧餉,這樣子帶出來的兵,上了戰場,哪有一個做縮頭烏龜的?」
諸將都是心悅誠服的表情。
當時的軍隊,不論哪個國家,長官打罵士兵,都是家常便飯。
以後世標準,不同層級軍人間過於顯著的差別待遇,也非常普遍。而這種差別,相當程度上來源於軍官對於資源的過度侵佔。這種情況,和長官打罵士兵一樣,各國相差彷彿,只是程度有所不同罷了。
所以,如果關卓凡真能解決這兩個問題,他的軒軍,一定是當世第一軍,什麼英國法國普魯士,都要給他跪。
還有一層意思,關卓凡沒有說出來。
將監督上官的權力——雖然這個權力還很有限——交到士兵手裡,對於當時的士兵來說,完完全全是「開天闢地」。這種從天而降的「主人翁責任感」,能帶來怎樣的戰鬥力的提升,是當時的治軍者無法想像的。
關卓凡的「士兵委員會」,靈感當然來自原時空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後期那次著名的「改編」,但也頗有不同。關卓凡手裡,「士兵委員會」的權力被大大縮減,本質上是一種積極性很高的「坐探」。不過,相對於本時空這個時代,已經足夠用了。
關卓凡還不能高喊「官兵平等」,但卻可以要求「官兵友愛,同甘共苦」。
他明確要求:實行連、排、班編製後,一,排長要和士兵同宿;二,連長使用的卧具必須和士兵一樣。
和連、排、班編製配套的,是建立「三級連隊會議制度」。
第一級,班務會議,每周一次,全班參加,班長主持,周日晚飯後進行。
第二級,排務會議,每半個月一次,班長、副班長參加,排長主持。
第三級,連務會議,每個月一次,班長以上人員參會,連長主持。
會議內容:
一,做本單位、本時段的「工作總結」,對參會各人、各部的表現做出點評,「揄揚進步,補闕拾遺」。
二,傳達上峰的各種指示。
三,研究、布置下個時段的工作、任務。
信息量很大,將領們全神貫注地聽著,腦子裡轉著念頭:這可新鮮,「會議」這個玩意,以前都是高級將領們的事情,現在,大頭兵們也要來「會議」了!
但好處是顯而易見的:士兵們可以由此知曉自己到底要做什麼,做的對還是不對,好還是不好;而且上下通達,毫無壅塞,政策施行的質量、效率都會大大提高。
會議一天兩天開下來,將領們對關卓凡愈來愈佩服,都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後」的感覺,真正是「仰之彌高」!
說的俗一點,就是「五體投地」——爵帥真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