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中央機樞 第四十八章 體面的婚禮

長州已經「開港」,美國未必肯直接武力介入日本的內政;但本也不是要美國打日本的內戰,負責在中國和日本之間來回擺渡就好。如此,自己的面子應該還是夠用的。

當然,得給美國好處。怎麼和美國「分潤」日本,要好好想一想。

一過完年,就要啟動美國的「遊說集團」了。

其次是軍費,這個沒有辦法,只能中國先掏自個的腰包了。

因為日本和美國沒法比,以幕府那個財政狀況,是一定拿不出這筆錢的。只好在長州來一番「特別軍需徵集」,看看能不能把本賺回來?

嗯,日本窮嗖嗖的,得翻來覆去地多「刮」幾遍。

這個過程,應該很爽。

再次,不能輕敵。

長州「諸隊」,戰意高昂,以西法訓練,也擁有不少新式槍械,固然還比不得美國的南軍,但已遠勝國內的長毛捻回,必須予以足夠重視,獅子搏兔,全力以赴。

有幾件新奇的傢伙,已初步定型,就在長州試驗試驗威力吧。

最後,是介入日本內戰的「名目」。

這個「名目」,並不是對外使用的。

對外,有日本中央政斧的邀請已經足夠——此為萬國公法允准,只要保證戰後不損諸強在日本的利益,英國之流就只能幹瞪眼,和長州的軍火貿易都得停下來。

但怎麼說服國內的人們呢?

就算到時候自己已經成為或者事實上成為政斧的首腦,上面還有兩宮;輿論上也要交代,不好被別人在暗地裡嘀咕自己「擅起邊釁」。

說不得,只好在原時空挖料,狠狠陰一把小日本。

原材料交給徐四霖,叫他把製成品弄的像樣一點。

時間真的是很趕,一天都不能浪費,算算日子,得回燕京了。

但回京之前,在上海,關卓凡還要辦最後一件事情——和楊婉兒的婚禮。

他答允給婉兒「一個體面的婚禮」的。

婉兒的肚子已經大了,這個時候是不能見外人的;傳統的婚禮,辦得得再體面,也不過「擺酒」二字。酒宴上,新娘子不能出來見人,和新郎行交拜合巹之禮,這個婚禮就非常奇怪,對誰都交代不過去。

幸好俺是從二十一世紀過來的。

關貝子新收姨太太,整個上海灘都轟動了。

娶妾沒有什麼稀奇的,稀奇的是關貝子的做派!

許多有頭臉的官員士紳——大致就是關貝子娶扈太太時請的那些客人,收到了一份精美的喜帖。這份喜帖僅僅是「報喜」用的,不是邀請「觀禮」的。因為註明了:不辦喜宴,不受禮金。

這還不最稀奇的,最稀奇的是,和喜帖一同送來的,是一個精緻的錦盒,打開來,裡面是一枚大大的懷錶。

就是說,關貝子納妾,不但不受禮,還倒過頭來「送禮」!

這份「禮」還不輕。懷錶在上海,雖然不是什麼太稀罕的物件,可是也只是有錢的「洋派」人物的「玩物」。收到喜帖的人裡面,有不少是沒有懷錶的。

這是什麼意思?

坊間的「標準解讀」很快浮出水面:「不辦喜宴」是為了「不受禮金」,關貝子以身作則,借著這個由頭,提倡「廉政」。

送懷錶,則表示「提倡新政」,包括「培養時間觀念」。

真正是微言大義啊。

又都說關貝子新娶的這位楊姓姨太太,是和關貝子一起在美國同生共死過的,最是洋派,借著她的婚禮,做這番宣示,合適不過。

整個上海都沸沸揚揚了。

人們都伸長了頸子等著,看看到了迎親的那一天,又是怎麼樣的一番「洋派」?

沒想到,關貝子迎親,卻還是咱們中國的做派。

楊太太是扈太太的妹妹,扈太太是羅四太太的妹妹,那麼楊太太自然也是羅四太太的妹妹,因此,租界喬治街胡雪岩的府上,就算楊太太的「娘家」。

迎親的日子到了。

送親的隊伍,由胡府發轎,從北門進城,一直逶迤到清雅街。

花轎前後,一共四頂轎子簇擁著。隊伍前面,是軒軍近衛團的騎兵開路;後面,也是近衛團的騎兵護衛。

近衛團的騎兵一身嶄新呢料的藍色美軍軍禮服,極其精神。

這是軒軍這支上海的「子弟兵」,第一次以軍禮服在上海市民面前亮相,登時滿城大彩。大街兩邊,觀者如堵,就有人自發地點起了鞭炮。後來,鞭炮聲愈來愈多,上海灘上,猶如過節一般熱鬧。

路邊,有穿著美國軍服的洋人,抱著一架大大的「照相機」,跑前跑後地拍照。這是軒軍的「隨軍攝影師」。鎂粉燈時不時「砰」地一個爆閃,煙霧瀰漫,又引起旁觀市民的轟動。和著鞭炮聲起此彼伏,愈發熱鬧了。

路上不用鼓樂,送親的隊伍到了清雅街關貝子的公館——原巡撫衙門,才響起嗩吶吹奏的喜樂,意思是新娘到了。

關貝子的公館,到處張燈結綵,一片喜意。

花轎直接抬進了公館,公館的大門隨即關上了。

一切程序,都和關貝子娶扈太太的時候相彷彿。

不同的是——誰也想不到的:花轎中坐著的,並不是新娘。

婉兒身懷六甲,怎麼可以這麼長途跋涉的折騰?因此,轎子裡面,不過是貝子公館派出的一個丫鬟「替身」而已。

婉兒一直就呆在公館裡面,花轎進了大門,大門關上了,一身紅妝的她才披上蓋頭,在丫鬟們的攙扶下,上了花轎。

花轎再抬進二門,如此,楊婉兒就算「進門」了。

轎子落地,丫鬟上前,將新娘攙了出來,羅四太太在一邊陪著,進了花廳。

花廳里紅燭高照,正中的案子圍了紅緞桌圍,案子上供著五色緙絲的合和之仙。

關卓凡也已一襲紅袍,在案子前站著等候了。

羅四太太將新娘子送到關卓凡面前,關卓凡伸手揭開蓋頭,燭光照映,婉兒一張柔美如玉的臉龐笑意滿盈。

充作司禮的胡雪岩微笑著喊了一聲:「行禮——」

婉兒微微地向關卓凡福了下去,柔柔地叫了一聲:「老爺。」

關卓凡伸手相扶,心中感嘆:戰火紛飛,萬水千山,你總是我的人了。

然後婉兒轉向站在旁邊的扈晴晴,又微微地福了一福。

如果扈晴晴是正妻,自然要受婉兒的禮,但「大家是一樣的人」,原本是沒有這個程序的。

這個程序是婉兒自個堅決要求加進去的。

扈晴晴受了婉兒的禮,又偏身還了一禮——如果她是正妻,是不需要還禮的。

然後上前輕輕摟住婉兒的肩膊,眼睛中有晶瑩的淚光閃動。

這一來一往,意味著,兩個人雖然是平等的地位,但「先進門者為大」,扈晴晴是「姐姐」。

當然,扈晴晴本來就是楊婉兒的姐姐,可是,這兩個「姐姐」的含義是不一樣的。

禮畢,轉到花廳另一邊,這兒擺了兩張案子,案子上的東西,是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沒有見過的。

一張案子上,晶瑩剔透,一層層地疊放著高腳的玻璃酒杯,上面一層比下面一層少一隻,最頂上的,就只有一隻酒杯了。

家人送上一瓶好大的淡黃色的洋酒,這叫「香檳」。關貝子親自開瓶,「砰」一聲響,酒花直湧出來。關卓凡捧著酒瓶,婉兒的手在酒瓶上虛扶著,從最上面的那隻酒杯斟起,很快,酒杯滿溢,香甜的泛著氣泡的酒水向著其他的酒杯流淌而去。

一瓶酒盡了,再遞上一瓶;如此連著幾瓶,終於把所有的高腳玻璃酒杯都斟滿了。

旁邊觀禮的幾位拍起手來,婉兒笑靨如花。

然後轉向另一張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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