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是美國標準石油公司。
關卓凡把這個名字,在心中又默念了幾遍,愜意極了。
這個時代,正是美國石油大發現的時代,無數的人懷著夢想,投入到找油和挖掘油井的大潮裡面。然而洛克菲勒顯示出了超人一等的眼光,他立刻意識到,在這樣的狂熱之下,油價很快就會出現驚人的下跌,此時擠進去的人,註定非死即傷。
打先鋒的賺不到錢!洛克菲勒將眼光轉向了另一個行業,煉油。
關卓凡知道,要不了多久,洛克菲勒就會壟斷克利夫蘭的煉油業,繼而將壟斷美國東海岸到西海岸,八成以上的煉油產量和九成以上的油管產量。他手創的商業怪物,會讓整個世界都在它的陰影下戰抖。
石油托拉斯。
放手去干吧,年輕的洛克菲勒先生,無論你做什麼,我只抽五成。
「山度士的分公司,就設在了克利夫蘭么?」
「是,暫時先設在那裡。照他的說法,他已經在附近的幾個州走了一圈,不過現在南方的叛軍還打得很厲害,只要有可能,他亦會到南方的幾個州去走走,看看有沒有新的機會。」
「他的膽子倒不小,不怕別人把他當成北方的細作抓起來么?」關卓凡笑道。
克利夫蘭屬於俄亥俄州,在當下的美國南北戰爭時期,是在北方陣營之中,山度士自然也算是「北佬」。
「這個就不知道了。我把他的信帶了來,你要不要看看?」利賓拿出了一個封袋。
「自然要看。不過先不急。」關卓凡把封袋擺在一邊,先問另一件事,「利先生,歐洲司那邊,現在進展得怎麼樣了?」
「我正要向你報告這件事。」利賓把身子向前靠一靠,「那位諾貝爾,他的黃色火藥已經研製成功了——」
黃色火藥的稱呼,不算精確。其實應該稱為黃色炸藥。在諾貝爾得到了來自花旗公司的資金支持和硅藻土樣本後,很快就完成了這一被他自己稱為「安全炸藥」的發明。他以一份硅藻土加三份硝化甘油,終於製成了運輸和使用都很安全的硝化甘油工業炸藥。隨著他的推廣和展示,在西方各國之中,立刻引起了極大的轟動。
他進行展示的方法,頗為奇特。
先是把一箱安全炸藥放在一堆木柴上,點燃木柴。結果沒有爆炸。再把一箱安全炸藥從大約二十米高的山崖上扔下去,結果也沒有爆炸。最後,他在石洞、鐵桶和鑽孔中裝入安全炸藥,用雷管引爆,結果無一例外,轟然炸響。
「盧卡斯的電報說。卜福斯公司已經開始在全歐洲申請黃色火藥的專利,收益一定好極了,單是今年的初始產量,估計就可以超過十五萬斤!」利賓興奮地說,「至於鋼鐵這一項。還沒有算進來。逸軒,你的眼光。真是厲害!」
這倒受之有愧了,關卓凡心想。利賓興奮的原因,自然是公司可以賺大錢了,但關卓凡所想的,不止於此。
「利先生,我請盧卡斯替我找的那幾個人和貨物,什麼時候可以從歐洲上船?」
「這件事,我還沒有收到他的電報,不過想來就是這幾天了,又或者電報已經發到了香港,還沒送到上海,也未可知。」
「嗯,他是普魯士人,以他的做派,想來亦不會耽誤了我的事。」關卓凡點點頭,「利先生,我們現在說回來美國的事情。我有幾件事,要交待給山度士,替我辦一辦——」
等到利賓聽完了關卓凡吩咐的幾樣事情,大吃一驚。但是對於關卓凡時常冒出來的奇思妙想,他多少已經習慣了,於是只是點點頭,默默記在了心裡。
※※※
扈姑娘變成了扈姨太,撫衙的大廚房裡是不能去了,就算她自己不在乎,別人見了她,都得當神仙一樣供著,還怎麼做事?
好在還有小廚房可以施展手藝,一日里最少有一回,她要帶了自己那個妹妹楊婉兒,在小廚房裡忙活,讓關卓凡好歹能吃一頓合口的。
她跟關卓凡算是新婚燕爾,正在如膠似漆的時候,因此入了夜,時常是早早就上床。初初的時候,那個郎君還肯憐香惜玉,到了現在,漸入佳境,不免就要變著法來折騰她了。每每把一個大好佳人,弄得面紅耳赤,骨軟筋酥,心裡想:當初在羅太太家裡,她也沒教過這許多羞人的姿態啊。
而白天閑下來的時候,就有意思了,姐妹兩個總是鑽在東廂房裡,唧唧咕咕的也不知是在說什麼。直到今天,關卓凡下衙早,一邊琢磨著山度士在美國的事情,一邊踱步進了後院,扈晴晴聽見響動,從東廂里出來,面上還是一副惘然的神情。
「怎麼啦?」關卓凡笑著問,「我說你們倆,整天神神叨叨地在做什麼呢?」
「吃飯的時候再說,」扈晴晴抿嘴一笑,「正有事情要請教你關大人。」
於是伺候著關卓凡更了衣,轉身要走的時候,不防卻被他一手撈住纖腰,結結實實在臉上香了一口。
「這可捨不得你走了,」關卓凡輕薄地笑道,「進了我的房,就得上我的床。」
「也不怕讓婉兒聽見!」
雖然已是少婦,但日光日白的,被夫君這樣調戲一句,扈晴晴還是不免害羞,輕輕啐了一口,奪出了身子,畢竟還是扭著腰跑掉了。
晚飯是開在正廂房外面的小廳里,這是關卓凡勞累一天之後,最舒心愜意的一刻,不說放浪形骸,至少也可以放開來大吃大喝。
楊婉兒這些天跟著「姐姐姐夫」一起吃飯,到現在已經習慣了。她等關卓凡坐下,才挨著扈晴晴身邊坐了,規規矩矩地小口吃著,偶爾抬眼看一看姐姐,一雙漂亮的大眼睛靈動之極。
「有什麼事要請教,說吧。」關卓凡看著一大一小兩個美女,笑著說道,「晴晴,就算你方才沒開口,我單看婉兒的樣子,也知道你們有話要說。」
「好吧,那我就問了。」扈晴晴跟楊婉兒對望一眼,略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書裡面為什麼說,有人打你的面頰,那麼也把另一面轉給他?」
「唔……唔?」關卓凡把眼睛瞪起來了,「你們這是看的什麼書?」
扈晴晴猶豫著,一時沒開口。
「晴晴,你是念菩薩的,」關卓凡笑眯眯地問道,「現在怎麼又信起聖經來了?」
「呀,你知道啊。」扈晴晴佩服地看著自己這位老爺,「我不是信,是拿這個,來教婉兒學洋話。」
關卓凡差點把一口湯噴在桌子上,愣怔了半晌。他知道胡雪岩那位羅四太太是會說洋話的,因此婉兒說她住在胡府里的時候,跟著羅太太學洋話,這不出奇。現在扈晴晴忽然說教婉兒學洋話,這是從何說起?
「你……你……」他拿手指指著扈晴晴,磕磕巴巴地問,「你會說洋話?」
「多少會一點,不過自然沒有關大人說得好。」扈晴晴見他這副樣子,不禁莞爾,語氣中卻帶了一點俏皮和得意,「你忘記了,我是在洋場里長大的。」
她在洋場里長大,這個是知道的,只是從未想過她是應該會說洋話的,更加從未聽她說過一句。
「你也沒說過啊?」他獃獃地問。
「你也沒問過啊?」扈晴晴俏皮地回了一句。
見她這樣囂張,關卓凡一時詞窮。有心想說一句「看晚上老子怎麼收拾你」,旁邊卻坐了一個婉兒,又說不得。然而心這件事畢竟是一份意外的驚喜,跟撿到寶一樣,微笑著看著這位美妾,在心裏面到底把那句話說出來了。
看老子晚上怎麼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