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封疆大吏 第四章 姐妹淘

劉郇膏說得不錯,大家早就在等著這個喜日子了。等到帖子發出去,駐紮在江蘇各地的軒軍主官,誰不要回上海來喝這一杯喜酒?於是除了接替淮軍防務,率林字團駐守嘉興的劉玉林,奉令不許離開之外,其餘的人,便紛紛啟程回到上海,就連遠在鎮江的福瑞斯特,亦都已經到了。

納妾,娶妻,是兩樁不同的事。

娶妻是一樁正事,也是一樁極隆重的大事。以關卓凡三等嘉勇候的身份,一旦娶妻,則典禮之日,他這些軍中兄弟未必全都夠資格參加。

而納妾則不同,這是源於禮制上妻妾身份的不相等。比如宋朝的時候,就有一個有意思的規定——妻擅走者徙三年,改嫁者流三千里,妾各減一等。

也就是說,妾的權力固然要少一些,但義務也要少一些。

因此,納妾是一樁輕鬆的事,是一樁喜事,也是一樁熱鬧事,更是一樁有趣的事,大家當然要來湊熱鬧。

但是熟悉關卓凡的人卻知道,他跟扈晴晴之間的情分,非比尋常!大約只是礙於體制所限,不得不讓扈晴晴屈居一個姨太太的名分,而且關卓凡還沒有娶妻,扈晴晴的身份與正室亦相差無幾,所以誰也不敢輕忽。

另有一樁,就是扈姑娘是在軒軍最艱苦的時候,舉身入衙,算是跟大家有過共患難的一段經歷,感情上格外親近,因此大家都在琢磨著該送些什麼東西,讓侯爺和未來的扈姨太高興一番。

只有圖林和張順,真正知根知底,心說京里的關家大宅大約是內宅,上海的巡撫衙門,則大約是外宅了。

同樣在這樣想的,還有那位羅四太太,不過她心裏面的想法。跟圖林張順他們,又不全是一回事。

「我這麼一個細皮嫩肉的妹子,要拿去便宜關老爺了。」漂亮的羅太太摟著剛剛出浴,才抹乾了身上水漬的扈晴晴,在她耳邊小聲笑道,「真正是身嬌肉貴。」

羅太太的身份,是姐姐。又像是嫂子。江南人家的風俗,新娘子出閣的時候,從內到外,都是由家裡的女眷來替她穿衣打扮,因此出嫁前一夜,兩個人是睡在一起的。而這份活計。由嫂子來做最為合適,因為常常還要負有教導人倫之禮的責任。

「阿姐,不作興……這樣羞人家。」雖然大家都是女人,但一絲不掛的扈晴晴還是紅了臉,並緊雙腿坐在床沿上,雪白的身子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羞怯,微微顫抖。床上放著一條紅綾。一件紅色的小衣,都是給新嫁娘準備的。

羅太太一笑,拿起旁邊的那束紅綾抹胸,在胸前替她比了一比。待到扈晴晴舉起了雙臂,她卻又不急著比了,拿著紅綾的雙手,在扈晴晴的乳下托一托,看著椒乳顫動。笑著說道:「你家老爺,真正好口福。」

閨房密語,百無禁忌,只是扈晴晴到底只是初經人事,羞得抬不起頭來。羅太太這才笑著替她把褻衣穿起,在她小腹上輕輕拍了拍,笑道:「關侯爺是個福氣人。你進了他的門,自然也有好福氣,早些替他養個娃娃。」

這是善禱,扈晴晴紅著臉謝了。

「妹子。劉先生特意囑咐我,讓你穿了紅裙上轎子,」羅太太說正事了,「你懂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嫁娶的時候,只有正室才可穿紅裙,這個自然是懂的。但扈晴晴不肯說,只是紅了臉搖頭。

「我們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人兒,嫁給他做側室,當然是委屈的。」羅太太依然摟著她說,「不過他是旗人,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好就好在你這位老爺知道心疼人,曉得你的這份委屈。有這樣一個表示,也就算是情深意重了,至少在上海,他是拿你做當家的人來看。」

關卓凡的心,扈晴晴是理會得的,自有一份甜蜜在心裡頭。偏著頭想了想,說道:「阿姐,不知道他將來,會娶一個什麼樣的太太?」

「他才二十四,就已經封了侯。我聽雪岩說,大清這一百年來,從沒出過這麼年輕的侯爺,以後說不定還要封公封王!」羅太太說道,「照道理說,總會娶個門當戶對的,不過不管他將來娶哪一個,那都是在京里。我看他的意思,多半是要把你放在上海,做一個『兩頭大』的局面呢。」

「兩頭大?」扈晴晴驚喜地問。她跟羅四太太,都是滬上的名女子,只不過一個剛剛二十齣頭,另一個已經三十歲了,論起見識,自然要信服羅太太的話,「阿姐,那不是跟你……跟你……」

「不錯,就跟我一樣。」

所謂兩頭大,就是在正室所在的城市之外,另設一個外宅,妻妾不相見。做妾的那一位,除了沒有正室的名分之外,其他的比照正室,也算是「專轄一地」。羅四太太與胡雪岩的正妻胡太太,大致就是這麼一個情形。

扈晴晴心想,難怪他讓我穿紅裙子,莫非真的有這樣的心思?可是再想一想,這一年多來,關卓凡實在是權勢日增,將來果真要封公封王的話,三妻四妾都不在話下,所謂「兩頭大」,真能做成一個長局么?

「阿姐,走一步,看一步,」扈晴晴羞澀地說,「我也不想什麼兩頭大,只要他心裡有我這個人,也就是了。」

「他自然是重情義的人!只是……」羅太太猶豫了一下,沒說下去。

「阿姐,你想說什麼?」

「我跟你說了吧,我看你家這位關侯爺,其實是個風流性子!在上海這一年多,忍得住沒有去掂花惹草,實在不容易。」羅太太柔聲對扈晴晴說道,「你嫁過去,不要想著管住他的人,要緊的是收攏他的心。」

「怎麼叫做收攏他的心呢?」

「男人呢,就好比一架風箏,吹東風就往東邊跑,吹西風就往西邊跑,可是不管怎麼跑,那根線還是在你手裡!只要是該扯的時候扯一扯,還是會乖乖地回到你身邊來。不過放風箏,放風箏,說來說去,到底還有一個『放』字,若是一直綳得緊緊,一絲也不讓他跑,那沒準連線都要綳斷,就不曉得會飛到哪裡去了。」

這是委婉的提醒,然而這一點,扈晴晴的心裡已經有數了。跟關卓凡相處這一年,她自信已經摸透了他的性子——不能說是個品行端方的君子,卻是極有良心的一個人。她有把握,一定能象阿姐說的那樣,讓他的一顆心,拴在自己身上。

雖然如此,卻不肯說破,只是笑著問羅太太:「那你管姐夫,也是這樣管么?」

「你說的不錯,」羅太太嫣然一笑,「哪有貓兒不偷腥?只要開飯的時候,敲敲盆子,那隻貓曉得回來就好了。」

「阿姐生得這麼漂亮,姐夫自然要回來『開飯』……」扈晴晴小聲笑道,「不像我,長了一個醜八怪的樣子,誰知道人家回不回來開飯呢。」

「啊唷,你個小囡,敢來吃阿姐的豆腐!」羅太太亦是極嫵媚的一個人,不肯吃這個虧,用一隻手在扈晴晴雪白的大腿上摩挲著,話里也帶出了調笑的味道,「要是年輕十歲,我倒好跟你比比,現在么……嘖嘖,單是看你這兩條腿,就連我都動心咯。」

說完這句,那隻手示威似的沿著大腿,一直向上摸過去,扈晴晴就吃不出勁了,羞得縮成了一團,卻被羅太太摟住了逃不開,咬著她耳朵問:「妹子,你說老實話,你是不是已經伺候過他了?」

「哪有?」扈晴晴紅著臉不肯承認,「阿姐你勿要瞎三話四!」

「怎麼是瞎三話四,這是正經事。」羅太太認真地說,「我是你阿姐,洞房裡頭的事體,自然是歸我教給你,不然現在害羞,到時候吃了虧,不要來找我哭!」

「我才不哭。」

「不哭?莫非你已經曉得了要做啥?」

「我……我才不曉得!」

「不曉得,就聽我來告訴你嘛。」

「我……我才不要聽。」

「好啦好啦,知道你麵皮薄。」

這一句話講完,羅太太轉頭噗的吹熄了蠟燭,屋子裡登時漆黑一片。

「這樣躺下……兩條腿呢,是這樣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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