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十章

寶玉知道許陽與黛玉幾年沒見有許多話說,所以又跟二人寒暄了幾句就先走了,留下許陽跟黛玉大眼瞪小眼。呆了好陣子許陽才道:「寶玉變了好多。」黛玉也不好受:「是啊,如今很少能看到他開心的樣子了。昨兒三妹妹回門,他倒是稍有了點笑模樣。也難怪他這樣子,外祖母家這兩年的情形確實不好,連大觀園都準備關了呢,這幾天姐妹們正收拾行李準備搬出來呢。明面上說是因為三妹妹寶姐姐等人都搬出去了,裡面住的人太少,可誰還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呢,根本就是那園子開銷太大家裡支撐不起了。」

許陽並不意外。因為林如海的插手,賈家的情況其實是比原著好一些的,起碼身為兩房未來的男丁的賈璉跟寶玉比原著爭氣多了。賈璉的考評一直不錯,王熙鳳除了巧姐,又給他生了兩個兒子,年前平兒也生了個女兒,如今兩兒兩女十分的完滿,偏被長輩給弄到湖北那個火山口上坐著。寶玉生的俊美脾氣又好,才十六歲就是秀才了,這樣爭氣的孩子京城勛貴圈兒里也是出名的,要不是賈府現在的形勢不太好,怕是早有人家反過來為女兒向他提親了。

所以說這倆小輩再爭氣也沒用,賈家從骨子裡爛透了。東府那邊不用說,名聲頂風臭二十里。便是榮國府這邊有好到哪裡去了呢?賈赦是個又糊塗又專橫的主兒,他的混賬事兒這些年就沒有斷過,扒拉扒拉總能找出五六條人命,別的亂七八糟的漏子更是一堆一堆的數不清。賈政人倒是不壞,大事情上也算明白,可總體於實務上那就是個糊塗蛋,家裡的僕役仗著府里的名聲在外面做了壞事不說,闖禍搞不定了還得回來讓賈政夫婦抹平,這夫妻倆又搞不清是非曲直,每每成了幫凶還不自知。或者說以王夫人這類貴夫人的思維,護著自家下人是本能,至於是非什麼的,大家都是這麼做的,誰管對錯呢?這些在外的罪行怕都是日後倒霉要被追究的罪過。就不論外面的事兒,光是府里本身的情況也夠受的。為個省親建的園子建的把家底兒都掏空了,偏家裡從上到下全都奢侈成性,別說主子了,就是丫頭們都習慣穿綢裹緞只做些端茶倒水的活兒,這樣的家,如今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一點都不奇怪。

許陽忖度了一下,便勸黛玉道:「這樣也好,園子里不剩幾個人,搬出來湊到一起也熱鬧。反正如今我跟母親也搬來了,你悶了就到這裡來玩!也可以接姐妹們到你家嘛!」

黛玉嘆道:「誰還有那個心思呢,上月底薛大哥哥成親了,昨兒三妹妹回門,寶姐姐琴妹妹也回外祖母家探望,我看寶姐姐臉色很不好,後來問了琴妹妹,才知道薛大哥哥新娶的嫂子十分的厲害,把薛大哥哥整治的十分服帖,對薛姨媽沒半點恭敬,話里話外的經常擠兌寶姐姐,幾天前還攛掇了薛大哥哥把香菱打了個半死,現在還起不來床呢。」說著眼圈就又有些紅。

黛玉跟薛家的兩位姑娘都十分要好,香菱還正經跟她學了陣子詩,也難怪她會難受。相對無言了一陣子,許陽先打起精神:「走,我帶你去看看你的院子。」過去翠園一看,各色的陳設果然讓黛玉很是喜歡:「這屏風好,哥哥回頭再給我寫兩幅,我回家裡也做讓人這麼個屏風!」拐過屏風,正看到春纖在床邊收拾包裹,一見她進來就笑:「我們是瞎操心了,還帶了幾件姑娘的衣服過來,哪裡用得著呢?滿柜子都是新衣裳!」

黛玉扭頭看許陽,許陽道:「那會兒每一季做新衣服,紫萱都要給你做幾套揚州時興的樣式,偶爾自己也動手裁一件半件的,開始還給你捎去,後來她身體越發不好,做的慢,便所以我就沒再給你捎,這次一併給你帶過來……」一不小心勾起傷心的話題,黛玉的眼圈又紅了,許陽自己也忍不住眼淚了,只說先到外面走走,讓黛玉先收拾東西,便趕緊扭頭走了出去。

黛玉也不說話,打開柜子,果然看到最邊上是幾身揚州式樣的新衣,挑了料子最好的一件拿出來一看,便認出上面手藝是紫萱的針線,睹物思人,她再忍不住眼淚,捧了衣裳痛哭起來。

黛玉在春薇有許多要好的朋友,當初在學校最要好的便是蘭夢如,可她現在已經不知所終了;紫萱本就與黛玉交情不錯,在與許陽成親後與黛玉的感情越發深厚,竟比在學校里更好上好幾分,如今卻香消玉殞。在學校里與黛玉關係僅次於蘭夢如的鄭錦華兩年前嫁了人,許久沒消息了;同樣十分要好的夏美鳳倒是還沒嫁人,她本來隨著父親調任到直隸,在那裡定了門親事,可是去年年初她未婚夫花了一千兩買了個樓子里的花魁回家,這事兒傳的太熱鬧了,哪裡瞞得了人,結果婚期就剩一個月了兩家退了婚。前日黛玉才接到夏美鳳的信,她隨著陞官的父親進京了,家裡正忙,過陣子來找黛玉玩。

少時的夥伴一個個都是出身不錯且才貌雙全的好姑娘,可細細算來如今竟沒有幾個過的舒心的。而外祖家的事情同樣讓黛玉揪心,外祖母家的情形分明是大廈將傾,外祖母疼她,舅舅舅母們也都對她不錯,就是為人最混賬不過的賈赦,在她面前還不也是個挺可親的老頭?那是她的血脈親人,縱是再有錯有罪過,她也不想他們出事兒,更別說那些小輩們何其無辜。

黛玉越想越難受,哭的越發厲害。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場,哭罷了把紫萱給她做的幾件衣裳都撿了出來,讓春纖與她包好,這是再怎麼也捨不得穿的東西,只能好好的收起來留作紀念。

黛玉這邊把東西收拾好,重新洗漱了許陽便又過來了,許陽換了身衣服,頭髮也十分整齊,顯然也重新梳洗過了,只是眼睛裡還有些紅血絲。黛玉臉上哭過的痕迹也很明顯,兩人心照不宣,倒是誰都不再提這個話題。

許陽帶了黛玉把各個園子走了一圈,又給她講了路上的新鮮事兒,從沿途的風景一直說到了艾德里安的趣事兒:艾德里安畫完弗朗索瓦,再想畫畫找不到模特,最後花了半吊錢請船里足有二百斤的廚娘做了幾天模特,畫出的畫兒把陳藍實驚得大叫:「他竟覺得這樣的女子值得畫,歐羅巴人的口味果然與眾不同!」直說的把黛玉逗得大笑了一場,總算把難受的氣氛消去了不少。

兩人在院子里溜達夠了,便又齊齊跑到許太太的房裡去,果然兩個老太太也哭夠了,正笑眯眯的聊天呢!許太太看他們兄妹過來了趕緊道:「可別亂跑了,正好該擺飯了!」

黛玉在許家自然是自在的很,只是許陽心裡有事兒,沒有心情一直陪她玩兒,只是把這陣子攢下的小玩意兒讓人抬到黛玉房裡,又叮囑她先睡午覺,醒了再玩。黛玉被他嘮叨的腦袋都大了,最後索性趕他出去:「快走快走,你在這裡杵著我可怎麼睡的成!你現在比蔡嬤嬤還啰嗦……」許陽哈哈一笑,退了出去。

晚上林如海過來,自然又是與許太太念叨個不停。林如海自然不能住在許家,吃過晚飯又聊了一會兒,便叮囑女兒要乖乖的,自己則帶了孟姨娘回家。許陽趕緊說自己要送舅舅,一口氣就送到了林家,林家許家其實離得很近,就在一條街上,中間只隔了兩戶人家,要不然許太太怎麼很小就跟許陽的爹很熟識呢?根本就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

林如海前一天才見過許陽,當時就覺得許陽有話對自己說。這會兒看他一口氣送到了自己家便知道他是有話對自己說,便帶了他進了書房,揮手讓下人退下,林如海這才問他有什麼事兒。許陽忙把許郊托弗朗索瓦帶來的東西交個林如海,低聲把前因後果都說了,林如海把東西粗粗看了一遍,臉色陰沉的嚇人,又讓許陽把那幾頁法蘭西文寫的東西翻譯了一遍,再也坐不住了。喊人給他備轎,讓許陽先回家,自己則拿了東西匆匆趕去了許子清的侍郎府。

許陽是偷偷跑出來的,便也不拖拉,趕緊回了家。

初到一個地方,總有各種的麻煩事情,走親戚便是其中之一。許子清家是一定要去的,賈府也是需要走走的。還有孟老先生的一群學生都在京里,論起來全是師兄,許陽少不得也要一一拜訪。葛先生還是把老師搶回了自己家,理由也很充分,哪裡有把老師丟在小師弟家裡就不管了的道理?畢竟人家才是大弟子。不過孟老先生走的時候說清楚了只住十天半個月就回來許陽這裡,老爺子最不耐煩別人對他畢恭畢敬,要不然也不會放著自己兒子家不住偏跟著許陽在揚州定居了,這會兒葛先生明顯比他的兒孫對他更恭敬,老爺子樂意久住才怪呢!

許陽把孟老先生護送到葛府,安頓好了,又挨個拜望了在京里的其他幾位師兄,送出去一沓兒書畫,收回了一堆價值不菲的見面禮。許陽挺不好意思,孟老先生卻嗤道:「你才幾歲?你那些師兄的歲數論起來幾乎都能趕上你爹了,送你點東西算什麼。」

在許陽之前孟老先生已經有快十年沒收徒弟了,這麼個才二十齣頭的小師弟,出身好長得好性格好才華好,老師兄們也不是毛頭小子還有個嫉妒心,大部分都兒孫滿堂了,見到許陽這樣的年輕人喜歡還來不及呢!就是輩分問題如今更坑爹了,葛山長是老年得子,四十多歲了才得了個兒子名喚葛子瑜,比許陽還小一歲,叫許陽聲小師叔倒也沒什麼彆扭的。戶部尚書伍智光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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