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崇雅快要開學了,季山長忽然讓許陽把讀書的時間縮短些,騰出時間讓他突擊學習六藝。
太坑爹了!明明許陽的便宜舅舅,紀山長的正經弟子林如海都是個文弱書生了,偏偏這會兒對他這個連弟子都稱不上的小輩兒的要求卻不是小六藝而是大六藝!!小六藝說白了還是尅書罷了,《易》、《書》、《詩》、《禮》、《樂》、《春秋》這些東西本來就是讀書人該學的。可是大六藝可就誇張多了,禮、樂、射、御、書、數……
聽著就六項,可你當真的只是懂禮節能看樂譜會射箭能騎馬駕車認字會算數?做夢去吧!君子六藝,具備這六項的可以成為君子……好吧這一點是許陽胡說的,但是這六藝真的是太坑爹了。因為坑爹的難,所以一代代下來,越來越少的人按照真正的六藝去學習,而局限在那幾本書上,稱那幾本書讀通了便是六藝俱全了……
大六藝真的太難,每一項都有很細的分類。比如禮,別以為「禮」這玩意就是怎麼站怎麼走……像電視里似的請個老媽子就能教了,純粹扯淡!這六藝之首是隨便說著玩玩的么?這是一系列的禮儀制度!(注1)
季連江自己沒時間挨項教許陽,便與林如海商量,請了一位老儒生孟先生教他這些零碎東西,許陽一打聽,這位孟老先生居然是亞聖的上了族譜的直系後人,嚇得許陽上課前腿都顫。
林如海也是無奈:「這些東西,你要是有個正經的授業老師,從小就該徐徐的一邊教四書五經,一邊把這些教了……可現在你這麼大了,卻才開蒙不久,便是想給你請名師,我也不好意思跟人家開口!幸好老師替你說話,請了孟老先生過來。孟老先生去年剛沒了孫子,心情不好,身體也差了,沒精神在書院里繼續教書,閑下來又更覺得凄惶,老師跟孟老先生是多年的好友,也想給他找點樂子讓他分分心。你自然也是沒資格做他弟子的,只算是老人家閑著沒事教你順便散心!你只叫他孟爺爺便好。」
這孟老先生是出了名的大儒,一輩子縱情山水,四處遊玩。雖未參加過科舉,卻教出了9個進士,其中一個還是狀元。年紀大了沒精神到處走了,路過揚州便在老友季連江先生的邀請下在崇雅書院呆下來任課,誰知道前陣子得到家鄉的消息,他才14歲就考上秀才的神童孫子居然走了,老爺子一下子就倒了,將養了好久才起來,卻沒精神上課。
季山長雖請了人照顧他,可是老人心情不好,怎麼也快活不起來,書院里的學生又大多都是成年人,便是在他身邊侍候,也沒幾個活潑的。最後想起林如海前陣子發牢騷,說自己的外甥在番邦呆的久了,跟個活猴似的……於是一拍腦袋叫了林如海來,讓他親自請孟老先生住到他家去,順便教教外甥。季山長這人腦子確實跟一般人不一樣,他想著許陽既然是番邦回來的,必然懂得不少外面的風土人情,孟老先生最喜歡旅遊了,倆驢友肯定又共同語言,多好啊!也不用他老人家教許陽什麼別的,把我們的禮節教給他就成了,工作相當之清閑……又有許陽給他講番邦風俗,多開心啊!
孟老先生的工作確實清閑,也開心些了,這孩子性格很是活潑,懂得的東西雜七雜八,不過真有趣啊!可許陽真是覺得苦逼死了。整了這麼個大神過來教他,亞歷山大,能不苦逼么?
更悲劇的是明明老人家需要教的課程本來是比較松的,可是老先生一個勁兒的跟他打聽番邦的風土人情就讓許陽真心想跪了。老先生您能不能問我一些正常的東西啊!皇后生孩子要大臣爵士騎師皇帝一起過來看的那是法國沒錯,也確實是很野蠻的規矩沒錯,可是喂喂,老爺子你那一邊鄙夷地說「果然是蠻夷」,一邊滿眼散發著好奇的目光是怎麼回事?喂喂您都八十了不要這麼猥瑣好不好。
所以許陽越發覺得古人果然越是講禮儀的越是猥瑣。看這老頭雪白的鬍子都快有一尺長了,問起番邦禮儀要麼就是桑拿浴要麼就是女人生孩子……
說實話許陽真是冤枉死孟老先生了,他老人家一輩子就一個老妻,連紅顏知己啥的都沒半個,三個兒子倆閨女都是老妻一個人生的,他四處遊玩也是在他的妻子三十六年前去世之後的事情了,那時候孟先生不過三十多歲,卻再不肯續弦,只說結髮夫妻,生同衾死同穴,再沒有再插一個人進來的道理。老先生真的再正經不過,人家真的是道德典範沒的說。只是老先生性子豁達,喜好旅行,最愛探究的就是各地風土人情。他對歐羅巴是很感興趣的,但是卻真的不了解,實在是沒出過國門,這時代信息也實在閉塞。所以孟老先生一直感覺那些頭髮黃的紅的褐的皮膚白個子高的都好像是一國的,偶爾遇到個能說中文的,便如獲至寶。
可孟老先生遇到的歐洲人都是什麼人啊?凈是海員什麼的,他老人家在廣東呆了一陣子,大江的商業政策比較寬鬆,那地方傳教士也有,可還是海員啊生意人居多。問他們風土人情,這些人還不是可勁的八卦?八卦,這玩意自然是八別人的卦,比如義大利人便會說英國人是小島的土鱉,長得是全歐洲最丑的;巴伐利亞過來的又要大罵法國人野蠻,皇后生孩子還得一群人圍觀才能確認不是野種;當然也有驕傲的芬蘭人聲稱他們那裡的人會在蒸籠里蒸了再跳到冰窟窿里游泳來鍛煉身體,又有人拿了有裸女像的花瓶兒跟老頭子兜售……所以真的別怪老先生總問這些詭異風俗,實在是跟他說的人就是撿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講的,在他眼裡歐羅巴就沒正常的東西。
這會兒許陽聽孟老先生講完了一堆跟人打招呼的禮節,一雙眼睛成了蚊香眼,然後便看到老先生叫人抬了個七弦琴過來。頓時差點吐血,不是說過陣子再學琴么?老先生便道:「你明天開始就要去崇雅了,可是你們山長的課並不多,每天也不過去那裡兩個時辰罷了,早點學點音律,省的日後跟大家熟悉了,唱個曲子都不會也太丟人了!」許陽淚奔了,合著不光是要練琴,還要先學唱小曲兒?這年月做個文化人容易么?不過想想賈寶玉跟那些朋友聚會的時候喝個酒還得挨個唱歌,頓時覺得這項技能還是得燒一下……
許陽嗓子不錯,只是曲譜他看的糾結死了……口胡我五線譜是認識的,可這玩意是啥啊?喂喂我只是想先考個秀才,不準備成為音樂家啊!還有這個琴,彈的我手都疼啊!看林妹妹那麼小都彈得行雲流水,喂喂,還有她不會的么?許陽咬牙暗忖到:林妹妹她智商到底有多少啊,我怎麼覺得180還打不住,200都得往上好不好?才幾歲啊,這種多才多藝法太逆天了吧!
不過牢騷是牢騷。許陽過的真的太充實了,林如海的交際層面比他在二十一世紀的爹媽還要高几個檔次!想也知道,他親爹不過是個局長,放這時代是什麼級別呢?揚州城裡的主簿王大人是知府顧大人的輔官,又在知州之下,主管揚州糧稅戶籍等等事務,放到現在人家等於是一個大城市裡好幾個局長的總和,比許陽的爹一個光桿局長牛多了,幾品呢?正七品。同時正七品也是下縣縣令的品級,當然縣令手下也有主簿,但這個主簿跟揚州主簿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了……
說這些只是強調一點,許陽爹媽也混得不錯,不過跟林如海確實沒得比!人家是正三品,比省委書記(從二品巡撫)就低半品!所以林如海隨便給他請幾個老師,都不可能是一般人……當然孟老先生這個是意外,他跟崇雅書院的季山長一樣根本不是隨便能當人老師的,就算有林如海介紹,許陽做人家徒弟也絕對不夠格,只是這小子實在是運氣太好。季山長本來是礙於情面讓他跟著,偏又正好趕上孟老先生如今這個特殊狀態,結果便宜了許陽,還沒正經上學,就又多了個不是老師勝似老師的老頭子教。
這幾天許陽才知道他的騎術老師胡老師居然是退了休的禁軍教頭!神啊這不是林沖級別的牛人么?後來一問才知道原來禁軍教頭其實沒那麼了不起的,10萬禁軍里有千把個教頭,算算也就相當於現在的排長。不過,禁軍的騎兵排長么,唔,還是比較牛的!這個胡教頭是揚州本地人,30多歲覺得身體素質下降又加上思念家鄉就退休回鄉了,他娘子是他老同事的閨女,也擅長騎術,懂武藝,所以順帶著就給林黛玉做了騎術老師。
當然胡教頭的工作比他娘子要繁重多了,除了教許陽騎馬,還得教他射箭和一些簡單的武術,每天一個半時辰專門練,許陽出門什麼的看情況他時不時的也要跟著,也算半個保鏢;胡娘子只是每天早上林黛玉上學之前領著她騎馬遛彎耍幾個花把勢就成了。故而兩人薪水也大大不同,胡教頭12兩,胡娘子5兩,兩口子一個月加一起能拿到17兩銀子,每人每季還有從裡到外兩套衣服,為了方便直接讓他們住在了府里,吃飯也由林家的大廚房一併送了,另外派了兩個婆子伺候。聽的許陽直咋舌,真是高薪高福利啊!
所以說林如海真是難得的絕世好爹!這個年代雖沒有歷史上的清朝對女子的規矩那麼嚴苛,但是做官的爹,能給女兒請師父專門讓她學騎馬的,那也真的是百里挑一了!
許陽雖帶了護腕,可這些天手上又是韁繩勒又是使弓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