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李曦最近一些日子一直都埋首案牘,但是並不代表他的消息很閉塞。
事實上,就在長安的街頭巷尾議論剛起的時候,他就已經很敏感的發現了,並且從那之後,他一直對這些議論保持著一定的關注。
當然,他沒有那個時間跑出去聽人家都是怎麼說的,但是他有一個很好的狗腿子,那就是他在長安的管家庚新。而且,他還有一個很不起眼但是又眼光很獨到的參謀,那就是劍南燒春長安店的掌柜,羅克敵。
從這起突然而來的事件中,從庚新每天的彙報和羅克敵的分析之中,李曦很敏感的嗅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意味。
他知道,不管是此前在蜀州的時候自己就曾經把那位趙風凌送進大牢,還是來到長安之後對方對自己悍然發動了卑鄙的刺殺,自己與太子李鴻的這段仇恨,已經是結下了。
而且,已經幾乎沒有化解的可能!
既然如此,在自己拚命地向前奔跑的時候,對方自然也不會傻到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大踏步邁進而沒有絲毫的舉措,而且說實話,這種通過發動街頭巷尾的議論來向朝廷施壓的辦法,相比起直接的刺殺來說,已經算是溫和多了。
但是李曦相信,既然想要阻止自己的上升勢頭,那麼對方的手段,就肯定不會只有這麼一點而已,而有了此前的刺殺事件震驚長安,他們要想破壞自己的前程,是不可能公然出手的了,那樣的話或許後果連他們自己都無法掌控。
而除了直接出手之外,把自己的手腳都給砍了去,然後再在自己前進的道路上設置一些這樣那樣的障礙……讓自己即便出仕做官了,卻仍然無法施展手腳,最終讓上上下下都對自己失望下來,就毫無疑問是一個比較穩妥的辦法了。
事實上來說,從楊慎餘的反應來看,楊家雖然未必會怎麼害怕對方,但是至少,楊慎餘的心思還是多多少少會受到一些影響的。
在這十幾天里,楊慎餘對自己的態度在恭敬之外又多加了一抹微妙的疏遠和謹慎,就是明顯的例證——幾乎都不需要去求證什麼,只是看楊慎餘的反應,李曦就知道太子李鴻那邊肯定曾經跟他,或者是跟他的老爹楊崇禮接觸過。
不過,李曦對此毫不擔心,因為他壓根兒也不需要對方的忠誠,所以,他楊慎餘和楊家對自己是什麼態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他們也和自己一樣,願意把漕運這件事做好,就已經足夠了。
成績,可以壓制一切蠢蠢欲動!
而事實上,楊慎餘對於眼下自己這個督漕使的官位,顯然還是很看重的。
這個只從他的這份計畫書中就可以看得出來。
以至於在終於把這份計畫書看完了之後,李曦都忍不住在心裡感慨:果然不愧是楊崇禮那個老妖精的兒子!
儘管在此之前李曦就知道,楊慎餘作為楊崇禮這樣一個經濟大能的長子,本來就有著先天的優勢,而且最近三十多年來他一直在事實上執掌整個楊家的家務,無論是經驗還是眼光,都肯定是已經積澱到了一定的程度,所以讓他來草擬一份計畫書,肯定是沒有問題的,但是當這份計畫書真的拿到手裡,李曦還是忍住想要給予讚美。
雖然在李曦這個經過後世教育的人看來,這份計畫書仍然有很多漏洞,而且是一些思維上的明顯漏洞,但是,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大唐人來說,很多東西都是整個社會和整個時代所給他的,所以,這已經足夠完美了。
當然,李曦並不會把這份感慨和這份讚美表現到臉上。
看完了計畫書,李曦把文案整理了一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卻是好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這個時候,楊慎餘雖然已經五十多歲,早已經遠離了年輕這兩個字,但是面對這樣一次考核的時候,尤其是當他的試卷交了上去,作為頂頭上司的李曦看完之後久久無語,他卻還是忍不住微微的有些緊張。
是的,他的老爹無比的厲害,而且他也覺得,自己完全不比老爹差到哪裡去,但是,此前他施展身手的舞台,只是楊家的一些內部事務而已,而眼下,坐在楊江淮轉運使司衙門裡的他,儘管已經年近花甲,卻仍然只是一個官場新丁。
所以對他來說,李曦這個上官對這份計畫書的評價,無比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