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風火火闖長安 第32章 驚才絕艷(下)

人家一個是公主一個是壽王,即便是在場不少人對於咸宜公主這麼公然的大呼小叫心中不屑,當了人家的面,卻還是都呵呵地笑著擺手連道「不妨」,李適之甚至還笑著贊了一句,「公主殿下青春喜人,正是跳脫的年紀,不拘束了反而顯出天真來,恰到好處,恰到好處啊!」

他這麼一說,眾人紛紛附和。

李清呵呵一笑,對眾人的馬屁根本就不往心裡去,咸宜公主李福兒這會子滿腦子都是要找李曦報仇,對於平日里這些很喜歡聽的話也是不怎麼在意了。

等到他們客套完,她直接就開口道:「李曦,人家都說你是個大才子,有本事做首好詩出來啊,省得人家都說你以前寫的那些詩都是偷來的抄來的!」

這就算是直接進攻了嗎?

李曦心中苦笑,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擺手道:「多謝公主殿下抬愛,所謂才子之說,不過朋友們抬愛,其實於詩歌一道,在下並不擅長。當然了,至於在下此前那些詩作到底是自己做的,還是所謂偷來的抄來的,殿下差人往蜀州一行打探一下,自然知曉。」

說到這裡,他笑著看看想要張嘴的李福兒,不等她說話,便又繼續道:「剛才在院中,在下不知道公主的身份尊貴,所以說話未免有些衝撞了,只是,李曦做事向來求個問心無愧,剛才院中說的那番話,看似是在下沒有給公主殿下留面子,其實在下以為,卻也算得上是肺腑之言了,還望殿下慎思之。」

說到這裡,他拱了拱手,不理會現場眾人的驚訝,道:「如適之兄方才所言,在下今日確實是有些不太舒服,這就告辭了,祝諸位盡興。」

說完了,他又一次轉身要走。

這時候,咸宜公主李福兒已經被他剛才那番話給說得再次怒火沸騰,當即就冷哼一聲,道:「少擺什麼道德面孔,就憑你,還敢來教訓本公主!」

又冷笑著道:「喂,你說你不舒服,不會是託詞吧?哼,真也無趣,做不得詩就說不會嘛,非得死要面子!現在真是不得不信呀,你此前的那些詩作,哼哼……」

他這話一說,李曦倒是有些進退兩難了。

直接走掉吧,回頭不定人家怎麼議論自己呢,當著賀知章他們,都是有涵養的人,自己推說一句身體不好,不作詩直接告辭了也就完了,人家即便失望,也不會存心刁難。但是眼下這咸宜公主已經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若是自己沒什麼表示就直接走掉,說不得剛才她說得那些「偷來的、抄來的」的之類的說法,很快就會讓自己的名聲一落千丈了。

雖然李曦不想當什麼名士,但是他也知道,有個好名聲絕對不會是壞事!而如果是名聲很臭,即便你真的有大才,即便玄宗皇帝想要重用你,怕是都得思量再三!因為即便是皇帝,也不是無所不能的,他不可能在所有大臣一致反對的情況下任用一個人的。

這時候,看出了李曦的為難,李適之再次站出來呵呵一笑,道:「既然公主殿下那麼喜歡詩,不如這樣,在下剛才酒興難遏,幾觴美酒下腹,倒是有了些詩興,姑且為詩一首,請兩位殿下指點一番如何?」

這時站在他身後的蘇晉等人都明白他回護李曦的意思,不過這些人跟他關係素來不錯,當下便也紛紛地開口符合,道:「適之兄既有詩,定是佳作,我等洗耳恭聽。」

就連壽王也覺得自己的妹妹鬧得有些過火,自他進來之後,也觀察過那李曦幾次,見他很是安分,不過低頭飲酒罷了,想來便覺福兒當時在王府對自己說的話里不無誇張之詞,雖然肯定還是要幫她出一口氣的,但是人家眼下既然都已經高掛免戰牌了,若是再這麼蠻不講理的死纏爛打下去,卻是不免要失了皇家風度了。

因此當下他聽了李適之的話,便也是笑著符合,道:「指點卻是不敢當的,我們兄妹都是後學末進,若說習學一二,倒還使得。李大人,有好詩,且吟來。」

李適之聞言笑著點頭,看看李曦,再看看眾人,低頭沉吟了片刻,便笑道:「有了。」

然後便聽他曼聲吟道:

「香熏羅幕暖成煙,日照中庭酒滿筵。

整頓舞衣呈玉腕,動搖歌扇露金鈿。

青蛾側座調雙管,彩鳳斜飛入五弦。

雖是文舉門下客,爭將肉眼看雲天。」

文舉,是東漢末年名士孔融的字,他當時曾有詩說自己的志願就是,樽中酒常滿,坐中客不空,而且當時赴他宴席的,也多是當時名士。李適之便拿他來自比,一來口氣極大,二來他的身份放在那裡,這麼來比,倒也並無不當之處,這三來么,他這首詩用詞典雅,意境也正是切合當下這場景,而且其中頗有佳句,將宴會現場描繪的極妙,倒是堪稱好詩了。

當然,最難得的是,正是咸宜公主和李曦這雙方言語相鬥的片刻間,他已經做的如此好詩一首,光是這份急才,就已經是著實的令人不得不刮目以待。

因此,他這首詩作罷,眾人便是一連聲的轟然叫好,一直呆在一旁不曾開口的賀知章都忍不住搖頭晃腦地贊道:「好詩,好詩,幾年不見,適之之才,已非吾等所能望矣!」

說著,他的眼睛還忍不住沖李曦瞥過來一眼,臉上似笑非笑。

李適之客氣一番,也是滿面紅光。

一來他也覺得自己這首詩做的很不錯,因此很是自得,二來么,他覺得自己這首詩一拿出來,或許就可以解去剛才雙方之間的那抹不快了。

同時他還衝李曦使了個眼色,那意思是,你看,我都替你攔下來了,你要走就趕緊走吧。

李曦會意的一笑,沖他拱拱手就要轉身。

只是他們卻不知道,當一個女孩子開始恨上某個人的時候,那是絕對沒那麼容易就釋然的,所以,雖然剛聽了他這首詩的時候,咸宜公主李福兒也是不由得一陣讚歎,但是很快,她就又扭過頭來看著李曦了。

她也不說話,就那麼看著,卻偏偏讓李曦覺得自己實在是不好舉步。

於是,不知不覺的,現場就又慢慢的安靜了下來。

甚至於,感覺到這邊詭異的安靜,連整個正堂內都開始漸漸的安靜下來,大家看似還在對話閑聊以及喝酒,其實卻都分了不少心神留意著這邊。

這時候,李曦苦惱地嘆了口氣,道:「其實是真的不願意作詩的,沒有詩才啊,怕丟人,更何況今天身體還不太舒服,也沒什麼詩興。不過既然適之兄大作已至,公主殿下又是如此殷切盼望著在下的詩,那說不得也只好寫一首了。」

咸宜公主李福兒聞言冷哼,心想這肯定又是推諉之詞了,想來他也做不出什麼佳作來,所以這才事先給自己遮遮顏面。

這個時候,聽到李曦被咸宜公主給糾纏的撐不住真的要作詩了,賀知章和蘇晉等人都是饒有趣味地看著李曦,等他開口。

而一直就把心神分了一半在咸宜公主身上的楊洄,更是忍不住就拉了王殊彥他們幾個往這邊走了過來,而且聽見說這邊要作詩,不光是他們,還有其他不少人都邁步走過來。

反正此時酒宴行至中段,什麼規矩之類的,已經可以拋開了。

這個時候,李曦略想了想,緩聲吟道:

「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

庄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

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他念開頭兩句,現場眾人表情各異,有期待,有冷笑,有不屑,也有不甚在意,至於咸宜公主李福兒,則自然免不了是嘴角微微翹起,一副等著李曦出醜的表情。

可是等李曦念完了第二句,賀知章、李適之等幾位詩歌大家,就已經開始面色突然謹慎起來,謹慎之後,就是眉頭緊皺。

因為李曦已經念出來的這四句詩,非常工整,正是律詩的做法,而且用詞也極是典雅,可是這意思么……有些虛無縹緲啊,似乎隱隱有所指,但是又叫人想不到他到底指的是什麼,只是覺得有一股含蘊不盡的韻味縈繞其間,自己心中默默誦讀,隱隱覺得齒頰留香。

等到李曦念到第三句,別說賀知章這樣的大家了,即便是在場那些詩歌造詣只能說是普通水準的,也不由得一個個面色謹慎眉頭大皺。即便壽王李清,亦是如此。

至於咸宜公主李福兒,則不免有些微微的愕然。

在此前,不管是因為聽了外邊的傳言也罷,還是後來她對李曦心生惡感也罷,總之在她心裡,是絕對不相信像李曦這種人也能做出什麼真正的好詩來的。但是聽到這裡,即便她心中再怎麼對李曦懷有惡感,卻還是不得不被他的詩句給打動了。

要知道,大唐是一個詩歌的國都,一個詩歌的朝代。即便是對詩歌造詣不高的人,也大多都可以出口成誦,至於咸宜公主,他自小就接受著這個時代水平最高的教育,父母又都是喜好文藝的人,因此於這詩歌的造詣上,自然也是不俗的,這一點只看她此前曾經很是喜歡王昌齡的詩,後來又非常喜歡岑參的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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