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風風火火闖長安 第18章 姓李,名曦(下)

李曦這個名字在眼下的長安城裡,縱算不得響亮,卻也絕非籍籍無名的路人甲了。

別的不說,幾乎是大街小巷盡人皆知的,就有李曦在劍南道的那些個事迹,不過如果只是這些,王殊彥倒是不曾在意,真正讓他記住的,其實還是事後在長安城的公子哥兒圈子裡流行的一種說法:趙家的趙風凌之所以給揪回長安,直接給判了個秋後問斬,連宮中那位麗妃娘娘都是掩面難救,居然就是出自這李曦的手筆!

此前圈子裡雖然大家各有傳播,但其實大多數人並不怎麼相信,試想,李曦不過小小一九品官爾,他何來那麼大的膽子,居然敢直接把趙風凌給辦掉?

但是前些天里,那成管家終於被趙家使盡了渾身解數從大牢里給撈了出來,大家這才從他口中得知確信:他們的確是栽在那個小小的從九品主簿李曦手上的!

於是隨後,關於他的一切消息似乎都陡然的就敏感了起來。

這是一個何等生猛的人啊,身居九品,卻居然敢直接對趙風凌和成管家發難,而且他居然還正好掐住了兩人的短處,這一發難,居然就是一死一關!

連宮中麗妃娘娘和那位太子爺都救不得!

甚至就連自家的老爹竟然也在家裡提過幾次這李曦的名字,由此可知他這個遠在幾千里之外劍南道的小官兒帶給京城長安的震撼之大。

因此,聽到這羅克敵直接告訴自己他們的家主人就是李曦,便是強橫如王殊彥,也不是不由得心裡打了個突兒。

這時候,他忍不住皺皺眉頭,要說喬奈何那個混賬東西事先沒有打探這劍南燒春的底細,要說他打探過了居然還不知道這家店其實是李曦開的,那真是打死他都不肯相信。可是在跟自己說的時候,那廝居然只說這店是一家來自劍南道的酒鋪而已!

如此瞞而不報,真真該死!

心中憤憤之餘,他緊皺著眉頭,貌似不經心地扭頭往身後人群里瞥了一眼。

人群之中,成管家掩口咳嗽了一聲,然後便魂不在意地在店面里東西打量了起來。

聽到這一聲咳嗽,王殊彥頓時就心神一凜。

然後想了想,他的眼神便又立刻銳利了起來。

自己是誰?身為堂堂右散騎常侍王丘的兒子,現也蔭了七品官在身,又是國子學生員啊,難不成自己還會怕了一個小小几千里之外的芝麻小官?

再說了,據成管家所言,似乎從中書省那邊過來的消息,那個李曦已經被免了職之後調到長安來了,聽成管家的意思,一定要在長安把這個人收拾掉。而眼下自己正好打到他的店裡,豈不是等於為太子殿下衝鋒了一回?

如此一來,太子殿下豈能不高看自己一眼?

想到這裡,便其他事情也都暫時的顧不得了,他突然挑著嘴角冷冷一笑,一把就推開了面前的羅克敵,不屑地冷哼一聲,高聲道:「私了?本公子缺你那幾個錢么?你們膽敢賣假酒給本公子,那本公子就是要砸你的店,沒商量!」

然後他豁然轉身,喝道:「動手,砸!」

人群當中,成管家淡淡地笑了起來。

然而,就在羅克敵說出那番話之前,李曦卻已經沖庚新招了招手,把他叫過來,附耳低聲道:「看見人群中那個人沒有?對,就是那個咳嗽的,你馬上悄悄的招呼兩個人,擠到人群里去,找個借口,揍他!」

庚新目瞪口呆,胖胖的臉上神情詭異,問:「揍他?」

李曦點點頭,「狠狠地揍!弄得聲響越大越好!」

※※※

眼看著一場打砸不可避免,羅克敵這會子也沒辦法了,只能把目光投向正負手在一旁看熱鬧的李曦和李逸風,但就在這時,還沒等到那幾個虎背熊腰的家丁掄起傢伙來,眾人卻突然聽得人群中有人大聲地「哎呦」了一聲。

王殊彥聽得這聲音耳熟,趕緊扭過頭去。

這一聲動靜也吸引了現場絕大多數人的注意力,便連那些抄起傢伙準備砸店的王家家丁這會子也是紛紛地扭頭看過去。

卻見人群中成管家一臉的痛苦之色,旁邊一個管家打扮的下人正自一把揪了他的衣襟,揚聲喝罵道:「你他媽的吃了雄心豹子膽,敢偷大爺的錢!」

那成管家突然吃了一拳,劇痛之餘,還正自驚詫莫名呢,聽到這突然扣到頭上的屎盆子,卻是不由得就愣住。饒是他向來自負算計,除了劍南道栽在李曦手裡那一回之外,幾乎是算無遺策,卻不曾想過有一天竟會有人拿這種下三濫的招數用到自己頭上來。

他愣了愣,瞪大了眼睛,「哪個偷你錢了,你莫血口噴人!」

「血口噴人,大爺需要噴你么?大爺說你偷了,你就是偷了!」說著,那庚新便又是狠狠地一腳踹了過去,大家一看有人打架,還恰好的就嘩啦一下子騰出一片空地來,於是那毫無防備的成管家便正好給一腳踹出了好遠。

話說,這庚新是有樣學樣,這口氣便跟剛才王殊彥進門來要砸店的時候說的那番話幾乎一般無二,因此他這話一說,現場倒是有不少人會意地呵呵笑了起來。

王殊彥聞言臉上一白,便沒有這句話,他也知道成管家是絕對不會去偷人錢物的,顯然,這不知道是哪個的主意,看來意圖就是要用一次突發事件把現場給攪亂。

不過,此人是怎麼知道揪住了成管家就揪住了自己的痛腳呢?

當下來不及思考這些了,他趕緊一個箭步邁過去,一把扯住還待繼續動手的庚新,大喝道:「放肆,你是什麼人,竟敢輕易動手打人!他怎麼偷你錢了?」

那庚新吃他給拉住了,知道對方的身份,先就是忍不住一陣害怕,不過想到李曦剛才的叮囑,他卻還是揚起眉毛來,梗著脖子高聲道:「他便是偷我錢了,這有什麼道理好講!」

然後趁著人不注意看了李曦一眼,他又道:「許你們大家公子隨便提了半壇酒說人家賣假酒,說砸店就砸店,就不許我抓賊么?」

「你……」王殊彥頓時給他噎得說不出話來。

這會子聽了他這番話,現場眾人頓時又都笑了起來,回頭想想,可不是!

隨便提了半壇酒找上門來,就非得說是人家賣給自己的,還說是假酒,人家說不是自己的酒,這邊也不由分說,先把酒罈子給砸了,然後就要砸店,倒是一點兒道理都不講的。

這麼一對比,便連那旁觀的人也瞧出這位動手捉賊之人的寓意之所在了。

大家當然不知道他是李曦的手下僕人,還當是某個路見不平的過客,要知道,大唐朝人士們最崇拜的就是仗劍遠遊的俠客一流,因此當下里見那庚新雖然其貌不揚,卻敢梗著脖子衝堂堂的右散騎常侍王家的公子大喊,直是丁點兒面子都不給對方留,幾乎一腳就把對方這件事的短處給揭了出來,當下里就不由得頓時彩聲四起——

「彩!」

「好漢子!」

這時候,就在庚新和王殊彥對話的當兒,已經有那手眼通挑的王府家丁過去把成管家給攙了起來。站起身來之後,那成管家只是看了庚新一眼,然後便把目光投向此時正在人群中間面帶微笑的李曦。

偏偏這當兒李曦還衝他抬起手來,豎了個大拇指,面帶譏誚的笑容,這一下可是頓時就把成管家給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好傢夥,在蜀州時,便已經吃他給暴打了一頓,原以為這次過來砸了他的店鋪,可以先小小的出一口氣了,卻不曾想,竟是又讓他給打了一頓!

雖然這一次的一拳一腳跟上次那個沒法比,但是……這是長安啊,自己的地盤啊,自己本來還是過來尋人家晦氣,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自己可是太子府上的管事啊,在太子府呆了這麼些年,走到哪裡都是人人恭敬,雖然因為辦砸了劍南道的差事,太子殿下為了在陛下那裡好遮掩,明面上卻是已經把自己給逐出王府了,但其實背地裡大家都知道,自己仍是太子駕前非常重要的人物,因此在這長安城的公子哥兒們中間,自己仍然是可以代表太子爺說話的,這份地位,並不曾有過絲毫的削弱。

以自己的這種身份而言,挨打這件事,在此前幾乎是從來就沒有考慮過的,即便與人爭鬥,大不了也就是各自斗一鬥心眼子,了不起了就是下人們參與進去打個架,自己卻是從來都在一旁喝著茶看流血的,可是就在這最近的一個月里,自己卻是接連兩次讓人給暴打!

上一次,還好些,說起來畢竟是出門在外,在劍南道那地方便吃了點虧,也不曾有人見過,唯一見過的,跟自己一同挨揍的趙風凌也馬上就要問斬了,但是這一回,可是眾目睽睽之下呀,尤其是,右散騎常侍王丘的兒子王殊彥就在旁邊呢……

這會子,哪裡還有什麼冷靜沉穩,哪裡還提得起什麼深謀遠慮,成管家便只是覺得今日如果自己不找回這段冤讎來,此後便沒臉在長安城裡行走了!

當下里他站起身來也來不及拍打身上的泥土,便一把甩開那家丁,只是目光炯炯看著李曦,道:「李大人,既然已經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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