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兩個小丫鬟說武小姐尋自己去,阿錦就不由得心中納悶,心想:今夜是她洞房花燭之夜,怎也算是千金不換了,這當兒,卻尋了自己去做什麼?
不過既然她已經打發人來喚,阿錦自然必須去,因此她原本已經卸了釵環,這會子也只好再重新裝扮上,然後便謝了那兩個小丫鬟,自己提了燈籠過來。
武蘭門外守著兩個婆子正在低聲談笑著什麼看見阿錦來,便立時板了臉,阿錦眼下在這邊府上卻是既無身份也無名份,只是剛被別人送過來的一個普通丫鬟而已,這兩個婆子又是自謂在府里呆了有些年份的,因此自然不屑於對她行什麼禮,甚至這會子沒把厭惡之情都表現出來,便已經是十分的給面子了。
阿錦性子傲氣,也懶得打理她們,只是道:「武夫人喚我來。」然後便徑直打了燈籠推門進房。走進房裡,才聽見外邊低低的一聲啐,「什麼東西,妖里媚氣的,也敢來跟咱們家武夫人爭寵,哼……」
於這時候,雖然這些話聽了心裡不免堵得慌,卻也只能裝作沒聽見。阿錦見外邊只剩了一根蠟燭勉強挑著些亮光,裡間卻是亮堂的很,便知道十有八九已經歇息了,當下里對於武蘭這個時候喚自己過來更是納悶。
她剛把燈籠掛好了,正要開口稱呼,卻又聽見外邊另一個婆子道:「你也小聲些,別叫人聽見了,她雖不算什麼,她們那邊那夫人,卻是得寵得很呢!」
阿錦聞言乾脆站住,便在裡間的門口那裡聽她們說。
「我呸,聽見又耐如何?眼下武小姐可是已經變成武夫人了,連那還沒過門的大娘子都要稱呼一聲武姐姐,她們那主僕倆,還能翻了天?要我說呀,咱們家這位公子也是,既做的好詩,又有錢,還生得天上郎君一般,便多好的女人尋不來,怎麼倒偏偏的好這一口。那邊府里那位,早早的就勀死了丈夫,還整日價打扮得浪里浪形的,我瞧著就不像什麼好東西!」
若只是說自己,阿錦縱然性子高傲,卻也咬牙咽了,但是聽到別人居然如此公然的詆毀謾罵自家小姐,她卻是忍不住憤而轉身。
只是才剛行了兩步,卻又深吸一口氣,停了下來,想了想,又轉身回去,便在裡間的門口珠簾外站住了,道:「蒙夫人傳喚,婢子阿錦求見。」
然後就聽裡間里武蘭的聲音道:「阿錦姑娘,快進來幫我一把。」
這時聽見裡面的對話,外頭倆婆子不由得面面相覷,這個說那個,「瞧你,都叫人聽去了不是?就是你這張嘴,便什麼都干嚼,仔細有禍災。」
那婆子聞言雖也覺得有些生怯,卻仍自嘴硬,「老娘怕她個甚,下面沒長毛的東西,想找老娘報仇?她還嫩著呢!」
這些話阿錦自然是聽不到了,此時她掀開珠簾進去,第一眼就看到一個碩大的浴桶,裡面正自躺了一個精赤著上身的男子。
不消看也知道,此時能躺在武蘭房裡的,肯定就是李曦,因此她才剛進來,便趕緊背過去身,倒也不曾喊,畢竟眼下她只是這府里一個最普通的丫鬟,因此最後還是轉過身來,只是猶豫了一下,低著頭看著不遠處的矮几,道:「不知道夫人喚婢子來有什麼事情吩咐。」
武蘭扭頭看見她進來了,又見她那副模樣,便笑了笑,李曦的身子她倒是見慣了,其實她的身子李曦也看了不少遍了,所以雖然今晚才是兩人的洞房之夜,卻也堪稱是老夫老妻,倒沒什麼陌生的,只是她卻以為,李曦既然早已經跟楊花花成了魚水之歡,現在楊花花又巴巴的打發了阿錦過來服侍李曦,那想必阿錦在那邊時就已經服侍過了。
直到這會子看見阿錦那副樣子,她才知道,卻原來李曦當日里不曾扯謊,他從來都沒惦記過阿錦,也從來都跟她沒有過什麼接觸的。
想明白了這些,對於自己把阿錦叫過來幫忙,她倒是有點後悔了。
不過既然已經叫來了,楊花花把人打發過來用意也不過如此,因此當下里她那後悔的心思也就是一閃而過,當下便起身笑道:「阿錦姑娘,快來幫我一把,他醉得什麼似的,我一個人拉扯不動。」
阿錦聞言吃驚地張著嘴兒,扭頭看過去,可不是,武蘭雖然扯著他的一條膀子,想扶住他給他擦擦後背,可她畢竟是個女子,又是慣來點弄樂器的,便沒什麼氣力,似李曦這般昂藏的男子身軀,豈是她能搬舞得動的?
只是……當下里要說過去吧,可想而知,那李曦既然坐在浴桶里,那就非但上身是赤著的,便下身也肯定是未著寸縷,自己若是給看到眼裡,怎挖得出來?
若是不過去……自己現在也只不過是人家府上一個普通的小丫鬟罷了,主母使喚你幫著給主人家擦擦背都指使不動,你又算什麼人物?
猶豫再三,阿錦只是使勁兒的盯著李曦的後背,到最後咬了咬牙,終於還是答應了一聲,挪著小步子挨了過去,半扭著頭,也不敢看李曦,只是伸手去捉住李曦的另一隻膀子,幫著武蘭扶住她,然後就聽武蘭說:「他呀,也不知道留著些量,柳家那兩位死命的灌,他也就死命的喝,這卻好,醉結實了。」
這話自然是跟阿錦說的,阿錦頓時便覺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想了想,便只好道:「公子爺雖然心思活絡,但是對自己人,卻從來都是不願意動什麼心思的。」
她這話說完了,武蘭不由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頭訝異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才一邊給李曦抹著後背,一邊笑道:「怪不得相公老是誇你是個絕頂聰明的,就聽你這一句話就知道,你倒是比誰都更了解相公。他呀,就是這樣一個人,在外人面前,便聰明的什麼似的,對自己人,卻向來都不願意用什麼機心,只是憨厚。不然也不至於喝得這麼醉,柳家小姐臨走時想跟他說句話都說不成。」
她這話說的阿錦不由得一陣臉紅,卻是其他幾句都沒往心裡去,只是記住了其中一句,然後便忍不住在心裡一再的問:他曾誇過我是個絕頂聰明的?
這時候武蘭給李曦擦完了後背,便擼起袖管,露出兩條白玉也似的玉臂,拿著那麻布的抹身帕子便伸手探到水裡去,給李曦擦洗下身,同時還不忘了跟阿錦說著些閑話。
阿錦看見她的動作,不由就覺得耳熱心慌,又聽她那麼親熱的跟自己閑聊,心裡便忍不住要想:怪道過來之前自家小姐曾經叮囑過的,這武蘭雖然形容奇美,性子卻是少見的散淡,等閑的是不會與任何人為難的。
此番看來,便眼下正是她的洞房花燭之夜,她卻也還是這般謙和的跟自己聊天,而且還是在她明知道自己其實就是被打發了過來爭寵的情況下。
想到這裡,阿錦不由得就抬頭看著武蘭。
此時武蘭來來回回的折騰著給李曦洗澡,又是板著李曦又是抹擦的,偏偏這身子還要探在一桶熱水上頭,當了這樣天氣,早已經是給熱得滿臉是汗,而且那髮髻也已經有些散亂了,幾個亂髮便隨意的撒落下來,吃汗浸住了,就貼在臉上,無論怎麼看,這形容都略有些狼狽的意思,但越是如此,燭光下身為新娘子的她,卻越是散發出了讓人心醉神迷的雍容氣質。
這是一種叫阿錦說也說不出來,只是在心裡無限嚮往的味道。
愣愣地看了她一陣子,不經意間收回目光,卻又落在李曦赤裸的後背上。
雖而熱心跳,不過一念入目,卻再也拔不開。
他是個讀書人,身子白凈倒不足為奇,可奇怪的是,這身子竟也堪稱壯碩,早聽自家小姐說過,這李曦在床上便能折騰死人,那會子聽了這話雖也是耳熱心跳,不過到底不曾見過,因此也是須臾就忘,此時看了他這後背,卻是不由得就魔怔住了。
她可是聽見過兩個人在小花堂里死命折騰時那聲響的,此前還以為自己早就忘了,當下看見李曦這後背,那聲音卻是突然又折了回來,就在耳邊咦咦呀呀的叫喚——
這會子李曦這身子,與自家小姐那話,還有那聲響,竟是突然的就融為一體,再也難解難分。
許久之後,武蘭收回手臂的動作驚醒了她,驀然回神之際,阿錦不由得面紅耳赤。
這時候,武蘭鬆了口氣,給李曦擦洗完了,她卻是已經熱得什麼似的,便身上薄薄的衫子也似乎吃汗給浸透了,便緊緊地貼了身子,燭光下看去,身段無限玲瓏。
這時武蘭道:「咱們一起把他拖到榻上去吧。」
阿錦只好點點頭。
於是兩人一人抱一隻胳膊,將李曦死豬也似的硬生生從水裡拽出來,面對李曦赤裸的身子,阿錦前所未有的慌亂,眼神兒便不知道該往哪裡藏,一個失神之間,李曦便又重新掉了回去,只聽撲通一聲,水花四濺,兩人給嚇了一跳,低頭看時,李曦居然歪了腦袋還在繼續睡,這麼狠狠地摔了一下,居然猶自不醒。
當下里兩人對視一眼,都是低低的笑。
再次把他扯著胳膊拉出水面,阿錦再也不敢分神,襟袖都給他身上的水浸濕的同時,終於也算是把他給架了出來,只是那胯下一嘟嚕葡萄卻是不經意就給阿錦瞧見,頓時便趕緊扭開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