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武蘭說得說得委屈,再低頭看看,他在自己懷裡哭得那更是得叫一個傷心,李曦能有的,也只是一個苦笑罷了。
他自謂是現代社會穿過來的,跟當下這個時代的男人相比,還算是了解和尊敬女人的,至少是從心裡就願意去了解也願意去尊重女人的。
畢竟在當下這個時代,男女根本就是不平等的,即便是大戶人家裡的千金小姐,說起來那也畢竟是女流之輩,跟男人的社會地位完全不一樣,所以,你很難讓當下這個時代的男人能打從心裡有男女平等這個概念。
但是李曦不一樣,他是從現代社會穿越來的,他在那個時代生活了二十多年,從小到大,他耳聞目睹,男女一直都是平等的,至少在整個社會的制度上,男女是平等的,而且他在那個時代也談過幾次戀愛,明白應該怎麼跟女孩子平等的相處。
他的這些習慣,在穿越後也被帶了過來,在二十一世紀,這種習慣是很普遍的事情,說實話,平等都不錯啦,同年齡里,還有不少人乾脆就以妻奴為榮呢,但是當他把這一套男女平等的觀念拿回到一千年前的大唐來,卻絕對是個稀罕的東西了。
所以,當那一次因為尊重武蘭的想法,他毅然立下誓言之後,便很輕易的就用這種發自內心的對女人的平等相待以及真心的愛護,而一舉贏得了武蘭的心。
要知道,不管到了什麼時代,女人當然都希望男人能對自己更體貼一些,更知心一些,不然的話,那著名的泡妞五字真言「潘驢鄧小閑」里,也就不會有一個「小」字了,說白了,對女人,就得小意兒的體貼著,關懷著,呵護著……一個字來總結,得會「哄」。
要說到這一點,只怕眼下整個大唐都沒人能比李曦做得更好,但問題是,大唐的女人,畢竟不是二十一世紀的新女性啊。
她們也渴望關懷,也渴望貼心,也渴望那種朦朦朧朧的男女平等的感覺,渴望被尊重,但是……她們畢竟是在大唐這個社會裡成長起來的,因此,除了像楊花花那樣極個別的人之外,她們打從內心裡就認為自己確實是比男人低一等的,認為自己天生就應該依附於男人,因此當她們一旦動情,便會立馬就決定徹底的委身於這個男人。
動情之前的尊重,會讓她們感激涕零,可一旦動情之後,你要是還繼續對她們保持「尊重」,而且像武蘭這樣,李曦已經明確了要娶她,她也表明了這輩子就跟著李曦了……都這個情況了,人家武蘭也是早就已經是連半推半就都省了,直接就默許了,李曦卻居然還是繼續「尊重」她,而且還在「尊重」她的同時,跑去不「尊重」其他的女人,這個……
就算是換了再大度的女子來,也不可能心裡沒想法啊!
此前不管是事情太多太雜給牽絆住了也好,或者乾脆就是李曦沒有留心也好,總之,李曦從沒想過這方面的問題,一直到了眼下,聽了武蘭那般委屈的一番傾訴和發泄,他突然有點犯傻,然後,才逐漸明白過來,敢情居然是自己想當然了!
想想吧,也對,武蘭是早就已經默許了的,自己又何必非得守著那麼一個死約定不放?
是真名士自風流,唯大英雄能本色嘛。
只要有了自己的愛護,便沒有什麼婚禮,武蘭還不一要是自己最疼愛的那個小媳婦兒?便沒有像樣的婚禮,便沒有那什麼大紅喜字之類的,又能如何?
心裡有,才是最重要的嘛!
想明白了這些,李曦不由得心裡罵了自己一句傻帽青年,然後這才低下頭去又柔聲呵哄起來,然後見武蘭的哭聲略略小了些,他才笑道:「蘭兒,你去吩咐一下,那什麼喜字啊之類的,該貼的貼起來,紅裙、紅帳,該穿的該掛的,都操持一下,今晚相公就娶你過門,好不好?」
武蘭聽了這話,逐漸收了哭聲,卻仍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抽噎著,仰起臉兒可憐兮兮地看著李曦,「相公說的……是真的?不是拿來哄妾身高興的吧?」
「嚇,你家相公什麼時候說話哄過你了?我連小國舅爺都打了,還怕娶你一個愛哭鼻子的小丫頭不成!」
武蘭聞言不由得撲哧一笑,眸中猶自帶著淚花,就抬手打了李曦一下,「相公又編排人家,那個愛哭鼻子了,奴這可是頭一回。」
說著說著,她擦了眼淚,卻是不知不覺就高興起來了,有了李曦這番話,她的身份就算是定下了,此時心滿意足,剛才縱有些小委屈,這會子也是不見了。
又趴在李曦懷裡賴了一會子,眼淚也都在李曦身上蹭乾淨了,她才戀戀不捨地推開李曦,想到自己終於就要嫁了,這心裡自然高興,心裡一高興,臉上就透著股子神采飛揚的跳脫勁兒,說不出的美艷動人。
只是這邊自己的心事才剛剛放下,那股子醋勁兒過去了,思來想去,她卻又忍不住替李曦操起心來,想了想,對李曦道:「要麼,還是再等等吧,反正,反正奴也不是太急……」
李曦聞言大訝,忍不住問:「為什麼?」
武蘭就道:「你想啊,那邊那位剛剛把阿錦姑娘給打發過來,這邊你立馬就要納了奴,豈不就等於是跟人家擺臉色看嘛!先不說她肯定認為是我在這中間壞什麼事兒了,便是你那裡,只怕也得要有好一通小心陪給她!」
「呃……」
李曦聞言愣住,心想這就是武蘭啊。
小意兒歸小意兒,吃醋歸吃醋,但只要是那股子醋勁兒過去了,她總還是那麼周到,總還是那麼一心一意的只為了自己著想,為了自己不得罪人,她便連自己最在意的親事,也寧可再往後拖一拖,這個……卻叫自己這個招蜂引蝶的傢伙情何以堪?
如果再往深了想想,她可是武氏遺姝啊,若是武氏不曾那麼快敗落,眼下的她便再不濟,也得是長安城裡一大名媛吧,那種種樁樁豪門貴女的待遇,自是少不了的。而且將來婚配時,便不說是皇子王孫,少說也得是個三品之家的公子少爺!可是眼下,她甘心做妾也就罷了,卻連做個妾都要小心翼翼的,唯恐得罪了那邊府里的楊花花……
想到這裡,李曦竟是不知不覺的就有些心酸。
然後,他大手一揮,「本公子納個妾還要看別人臉色不成!就今天,就今晚!」
※※※
李曦說了就今天,那就是今天。
於是,整個李府很快就忙活了起來,貼喜字,換紅帳等等,忙得不亦樂乎,武蘭也是忙得蝴蝶一般,連中午飯都沒正經吃,只是來來回回的指揮著下人們布置自己的院子和房間,那滿臉的光輝,看得李曦嘆息不已。
阿錦上午剛過來的時候,就已經給這邊的下人婆子們敵視起來,因此她縱是也想伸手幫忙,那些下人丫鬟之類的,也總是給她排擠開,由不得她伸手,一來二去,她也只好作罷,乾脆就躲回武蘭給她分的那間就在李曦書房邊上的房間里,不出來了。
李曦跟那邊府里的楊花花滾到一張床上的事兒,從一開始也就沒打算瞞人,其實也瞞不住人,漫說李曦早就已經有了一首《熟婦詩》聲名在外,便是那撞牆修門的事情,也已經是傳遍了全城,單單只是兩家這麼常來常往的,楊花花和李曦又不背人,那些個下人婆子的慣會習練這宅子里的各種事伍,自然是早就看在眼裡,明在心裡。
說來也怪,平常時候,那些婆子下人們對武蘭尊敬也是尊敬,卻不大服管教,總是背地裡耍個小聰明之類的,但是眼下她們一看那邊府里居然打發了人過來搶位置了,這卻是一下子就慌了,對於她們來說,武蘭小姐過來這邊主事了雖然也沒幾個月,但畢竟大家面孔都熟了,而且武小姐是個好說話的,有她在這邊府里做主,大家的日子都好過。
若是她的位子給人撬了,換了個新的來,大家還不定是什麼光景呢,因此這便突然的對素日常來常往也比較熟的阿錦敵視起來。
而且一聽說自家公子居然今天就要正式納了武小姐進房,大家竟是突然爆發出了前所未見的積極性,一個個忙活的什麼似的,倒是忠心耿耿的給武蘭操持起來。
把這一幕看在眼裡,李曦隱隱意會到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就不由的有些頭大。
這才只是武蘭跟楊花花啊,若是婠兒再嫁過來……
或許婠兒和武蘭之間能和平相待,也能彼此包容,但是花奴那個性子……我的老天!
好吧,即便她們三個彼此的關係都還能處得不錯,退一步說,三個人都是聰明人,至少也會保持當面的尊重,不至於當著自己掐什麼,但是這些下人們,卻已經開始隱隱約約有了各自擁戴一個立起旗幟的意思了。
但是這種事情,偏偏李曦作為男人家,還不能插嘴,因為只要插嘴,那就肯定得帶著態度,那就十成十的肯定有所偏袒,那樣一來,將是更大的家宅不寧!
偏偏這股風氣還不能任她們起來,否則將來必然更難處理。
思來想去,雖然很可能是飲鴆止渴,但還真是必須得趕緊把婠兒給娶過來了。
婠兒身份高貴,而且人又生得聰明,再加上又是名正言順的大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