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聞言哈哈一笑,這事兒他心裡倒是並不怪李逸風。其實說白了,那畢竟是太子殿下在招攬啊,多好的機會,當時那會子就連自己都忍不住心裡一動,更何況是李逸風這麼一個在底層打混了幾十年,甚至於現在連個主簿的位子都丟了的小官兒?
自己要不是穿越來的,知道那個太子李鴻將來什麼都不是,指不定也動心了,李逸風會動心,自然也就沒什麼好奇怪的。
因此當下他笑了笑,道:「李先生快別這麼說,太子殿下嘛,這塊招牌畢竟還是很好使的,不瞞先生說,當時其實我也心動了,只不過,我信不過那成先生啊,所以,我倒是寧可把他們全都得罪了,也絕不做那不保險的勾當。萬一那成先生只是誑我,豈不是一子落錯,滿盤皆輸了嘛!所以,先生不必自責,來,吃酒!」
他這裡正招呼李逸風過來吃酒,卻突然聽見外邊傳來腳步聲,然後大家一起扭頭看過去,就見剛才被李曦派了去刺史衙門的墨空文正快步而來。
「公子,不好了,差役大哥們來到咱們家正門,要拘捕門口馬車旁邊的那幾個漢子,但是人家紛紛亮出了兵器,跟差役大哥們對峙起來了!」
「哦?」李曦聞言不由得扭頭跟李逸風對視了一眼,然後李曦站了起來,想了想,道:「雖然可以藉機按個拒捕的罪名,但是也無關痛癢了,沒必要給刺史衙門添什麼麻煩,這樣,李先生,就麻煩你去把那兩位請出來吧,把他們帶到大門口,相信那幫人看到他們自己的主子,就會老實了。阿早,你也跟著李先生一塊兒過去。」
見李逸風聞言點了點頭,李曦這才轉身對墨空文道:「走,咱們門口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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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來到門口,果然就見十幾個差役正圍著三輛馬車和那六個漢子,大家都是綽刀在手,一副劍拔弩張的氣勢,似乎隨時都可能死人。
而站在他們之外的,居然是柳博柳老爺子。
當下李曦趕緊迎上去,先是畢恭畢敬地施了一禮,然後才道:「老爺子,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其實打發這些差役大哥過來也就足夠了。」
柳博老爺子背著手,聞言扭頭看看他,點了點頭,道:「事情鬧得不小,我還是親自過來看看的好,怎麼樣,人還在你家裡?」
李曦點頭,「在,我讓李逸風李先生去把人請人了,馬上就出來。」
柳博點點頭,然後這才又扭頭看向場中那六個春刀在手的漢子,臉色陰沉得可以。
雖然這裡是靖邊坊,是處皆是高宅大院,一條巷子里也沒有幾戶人家,所以並沒有幾個看熱鬧的,但是今天畢竟還是有六個人當街拔刀與官差對峙不下了,這可就等於是給了他這個蜀州司馬一次大大的難堪。
大唐朝不像後世的宋朝,趙匡胤畢竟是結束了藩鎮之亂統一天下的,他知道全國老百姓都持有兵器這件事有多恐怖,他很害怕老百姓手裡有兵器,因此即位之後就下了禁武令,全國範圍內,不許老百姓持有武器,而且執行的還非常嚴格。
當時甚至就連許多大家宗族在祭祀的時候,那兩邊的兵器架上都只能擺些假兵器,通過諸如用蠟來弄一個假槍頭按到木棍上來充作槍之類的方式來意思意思,以至於後世直接用銀樣鑞槍頭來形容一個人的徒有其表。而且趙匡胤的這個做法,也直接導致了中華民族尚武精神和骨子裡那抹血性的逐漸流失,終於在兩宋之後,整個的被蒙古給滅了族。
大唐朝也不像後代的明朝,只允許朝廷的武校和有了功名在身的讀書人佩劍,其他的老百姓則不許持寸鐵出門。
在眼下的大唐,這些規矩統統沒有,大唐乃是盛世,上至皇帝,下至庶民百姓,整個社會的心態都是非常之開放,非常之洒脫。而且盛世之下的大唐,也具有非常強大的拓邊思想,無數人,甚至是整個民族都有一種提劍遠征為國開邊立萬世基業的想法。
因此,在眼下這個時候,即便是普通的老百姓,也是允許持有武器的,當時的很多人,很多讀書人,比如說李白等,也都喜歡仗劍遠遊,非要做個俠客。
但是,這並不代表朝廷允許老百姓拿起刀劍來跟官府對峙!
只要跟官府對峙,那就是造反!
而且一個地方只要出了這麼一次惡性事件,便立刻會被傳布四方,到時候以訛傳訛的,大家就都會認為某某地很混亂,如此一來,風評差了,自然也就影響到上級對本地官員的評價,可以說,這六個人在這裡一拔刀,直接就給整個蜀州抹了黑,怎能讓柳博這個負責管理本地治安的州司馬不惱怒呢!
只不過惱怒歸惱怒,柳博的眼力不差,只看這幫人從發現不對到集體拔刀出鞘公然拒捕的反應之快速和協調,他就知道,這些人肯定都不是普通人,少說也得是鎮軍里出身的,而且還得是鎮軍中的精兵。如果再聯繫到剛才李曦打發人過去說的那些情況,他甚至可以推斷出來,這幫人極有可能是太子府的侍衛!
這樣的人,自然沒必要跟他們硬拼,而且說實話,就憑這十幾個差役,硬拼還真是未必能拼得過人家!
因此當下他便只能沉著臉站在那裡,一言不發。而李曦見他不說話,便也只能在旁邊陪他站著,目光只是往被那六個人丟在了身後的三輛馬車上看。
嗯,三輛馬車,倒有兩輛是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想來應該是趙風凌和成管家他們這一路從長安過來時乘坐的,至於剩下那一輛,自然就是裴俊的了。
可惜,沒有其他發現。
而就在這個時候,府內再次傳來動靜,大家紛紛扭頭看過去,就見那趙風凌和成管家已經在李逸風和李早的陪伴「護持」之下,略顯狼狽地走到了府門前。
成管家看了看那些差役,又看了看這邊的李曦,尤其是重點在穿著一身緋色官服的柳博身上看了一眼,這才擺了擺手,用一口標準的長安話吩咐道:「都把兵器收起來吧,這裡是蜀州,不得放肆!都把兵器交出去,老老實實跟諸位差役大哥回去,不會有事的。」
柳博猜得沒錯,這幫人確實是太子府里的侍衛,很多時候甚至連趙風凌都指使不動他們,當下也就是只有成管家發話了,他們才肯聽。
不過即便是成管家發了話,出於太子近衛的傲性,他們仍是猶豫了一下,不願意被一幫州縣裡的差役給收繳兵器,到最後還是一個似乎是六個人中的首領又發了話,大家才紛紛極不情願地拋落刀劍,被差役們一一收押。
然後,就在差役們制服住那些漢子的時候,李曦伏在柳博的耳邊輕聲耳語了幾句。
等他說完了,柳博微微地點頭,往前走了幾步,看著台階上的趙風凌,直接問:「據說閣下乃是五品中散大夫,更是國舅爺之子,可是真的?」
趙風凌這個時候早就已經被李曦給折騰的沒了什麼精神,聞言也只是有氣無力地點點頭,「是真的,你們不要把我丟到監獄裡,不許打我!」
柳博聞言有些詫異,墨空文過去彙報情況的時候,可沒敢提李早兩拳頭就把趙風凌和成管家兩個人放倒在地上了,甚至還讓他們連喊疼的力氣都沒有,至於剛才李曦跟他們的談判,以及對趙風凌的威脅和恐嚇,他更是不知道,想說都沒法說。
因此雖然柳博早就知道要想把人留在府上,李曦肯定會用些手段,但是乍一見趙風凌竟是如此狼狽,甚至還害怕成這個樣子,他還是不由得有些小吃驚。
扭頭看了李曦一眼,他不動聲色地又扭過頭去,問:「既如此,可有官服印綬?可有信報敕令,或者通關憑文?」
聽他問道可有官服印綬,李曦和李逸風都是不由得就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那趙風凌,他們都知道,這趙風凌此刻的回答,將直接決定此事是否能就此塵埃落定。
而這個時候,趙風凌並沒有讓他們失望,他很窩囊地點點頭,「官服印綬都有,就在身上,至於信報敕令和通關憑文……沒有,出京時走得急,沒來得及報備。」
聽了這番話,不止李曦和李逸風,便是柳博,也不由得輕輕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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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州刺史衙門,後衙。
刺史周邛與司馬柳博相對而坐,李曦則在周邛的下首斜簽著身子坐。
三個人坐在這屋子裡有一會子了,除了剛開始李曦向他們解說事情的經過以及自己的推測和想法時,兩個人才偶爾的插嘴問一句,等到李曦說完了,周邛與柳博便只是坐在那裡安靜的喝茶,誰都不肯說話了。
他們不說,李曦也不知道下面再該說什麼,便也跟著安靜的喝茶。
到最後,周邛終於放下茶杯,咳嗽了一聲,這才打破了現場的沉寂。
嘆了口氣,他道:「這件事,做的很魯莽!」
聽他這麼說,柳博也是不由得嘆了口氣,道:「早知道會有今日之事,其實當初老夫就不該把那武姬送到你府上去的!沒想到哇,你小子居然還是個情種!哼!」
剛才他們沉默的時候,李曦還有些心中惴惴,此時聽兩個人一個批一個罵,他反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