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芝麻小官也瘋狂 第14章 師徒

周府的書房裡,周邛和李曦側對而坐。

周邛緩緩地道:「第一件事,衙門裡經過商討,為師和別駕高大人、司馬柳大人都覺得,你們晉原在面對大災之時所採取的辦法很好,以工代賑,既能解決掉老百姓的饑荒問題,又能修繕大堤和農田,實在是化災為利的善政。」

李曦聽得點頭應是,心裡卻是忍不住想,老師這番話說的可是有些偏頗啊,這以工代賑的辦法,可不是晉原首創的,可以說是一旦遇到災荒之年,不止地方官府,便連歷朝歷代的中央政府也是這麼辦的,反倒是自己種菜賣菜的辦法,只怕是絕對的首創,怎麼不聽老師贊自己,卻反而一個勁兒的誇那以工代賑呢?

情知道老師這麼說必然有他的道理,當下里李曦也就並不插話,耐心的聽下去。

周邛繼續道:「因此,經過眾人的商討,正式決定刺史府里也要拿出一些措施來,幫助下面共同度過這場大災,既然你們晉原的辦法很好,那就用你們的辦法,刺史府這邊也搞一次以工代賑,至於工程,因為下面各縣看到了晉原的動作,也都紛紛選擇了修繕河堤和田地,所以刺史府這邊就決定把目標放到道路上頭……」

聽到這裡,李曦就是不由得眉毛一跳,心中已經大概猜到了周邛的意思,這時果然就聽周邛道:「蜀州通往成都的官道,已經是有十幾年不曾修繕了,雖然大體通暢,但是且不說這條官道乃是刺史衙門連接劍南道節度使官衙的重要通道,便是我蜀州與成都兩府的民眾,亦是多賴它互通有無,故此,它的重要性實在是無比之高。」

「經過刺史衙門商討,為師已經正式公文稟知節度使大人,並聯絡成都府那邊,力爭到時候大家兩邊一齊發力,趕在晚稻下田之前,把這段道路重新修繕一遍。」

李曦聞言忍不住心中狂喜,頓時就連渾身的疲憊都覺得去了幾分,心想老師果然就是老師,這不聲不響的打了幾句官腔的功夫,竟是繞著彎子幫了自己好大的忙。

這段時間裡,先是大雨浸泡,後來又是頻繁走重車,不少路段的路況不好,導致運菜車出了好幾次半路損壞的情況了,就在他剛剛和李逸風柳榮他們一塊兒回來的路上,幾個人還半道上停下查看過幾次路況,李逸風嘴裡咕咕噥噥的,雖然沒有說出來,但是李曦知道,他心裡十有八九是打著這條路的主意呢。

或許以他的老辣,早就已經盤算好了,以自己和周邛的師生關係,再加上和柳博的翁婿關係,讓刺史府出錢出工來修一下這條官道,自然是個如意算盤好主意。只怕他壓根兒也不會想到,根本就沒有等到自己開口,老師周邛和柳老爺子就已經幫自己打算到了,這不,眼下這好消息可不就驀然而至。

當下李曦趕緊起身,深施一躬之後站起身來,笑嘻嘻道:「老師真箇疼愛弟子啊,學生謝過您了!」

周邛聞言一笑,擺了擺手,道:「只是,一旦工程開動起來,勢必會對當時的交通產生一定影響,這個官府雖然會在施工路段臨時鋪墊一條輔路,不過對於你們的運貨,肯定還是有一定影響的,也要提前做些思想準備才好。」

李曦聞言點頭,卻又道:「這條官道雖說已經十幾年不曾修了,但是老底子不錯,如今只是修繕,又不是整個的翻修,想必工程進度會很快,再說了,我們的牛車趕路都是在晚上,正好不會與修路有什麼時間衝突,嗯,縱是有些影響,也是有限的,到時候只需要每隔一段路安排一個人隨時跟著工程進度,在夜間為我們做鄉導也就是了。」

周邛聞言點頭微笑,對於李曦的叩弦歌而知雅意非常滿意。

然後他頓了頓,又道:「這件事雖是公事,一旦事情定下,刺史衙門也會正式給你們縣裡行文,不過提前跟你說一聲倒也沒什麼,就算是提前跟你們縣裡打個招呼吧,畢竟雖然是刺史府主導此事,但也離不開下面縣裡的配合。」

李曦聞言道:「您放心,回頭弟子就去找鄭縣令,提前商討個人員調度的方案來。」

周邛聞言點頭,「至於第二件事,就是私事了。」

他站起身來,從身後的書架上拿下一個盒子來,放到面前的書案上推給李曦,道:「拿去吧。」

李曦好奇地打開一看,紅綢包裹的盒子裡面竟是一張劍南道節度使衙門開具的飛錢。

所謂飛錢,在時下又稱「便換」。在李曦理解應該算是中國歷史上最早的紙幣了,其實嚴格來講,它還不算紙幣,因為它是應各地節度使與朝廷之間的錢糧往來而派生出來的。

最開始的時候,朝廷跟地方各節度使之間每年都有大量的錢糧往來,來往運輸極為耗費人力物力,因此到後來朝廷便乾脆不再承擔運輸,轉而把運輸的任務承包給商人來做。

商人們在長安接到任務,把錢糧等物押運到地方之後,會從節度使衙門那裡拿到一張飛錢充作運費,而商人們拿著飛錢,可以直接到戶部去支領這筆運費,可以說在這個時候,飛錢其實只是一張收到貨物後開出的憑證罷了。

只是如此一來,天生就在資本運作方面嗅覺非常靈敏的商人們,卻是立刻就從中發現了便宜,時下金銀乃是貴重物品,甚少流通,銅錢才是市場的主要貨幣,但是銅錢這個東西,攜帶甚是不便,而且還有安全之虞,偏偏商人們出門做生意得時候,又必須大量攜帶。

因此經過這個運費結算的辦法一啟發,頓時就有人想到,是不是可以借鑒這種開具飛錢的方式呢?於是,真正的飛錢應運而生。

商人們在長安的時候把錢交給諸軍、諸使或諸道設於京城的「進奏院」,從進奏院手裡可以拿到與價值相等的名券,然後他們只需要攜帶這張名券到其它地區的指定地方取錢即可,既免去了攜帶之苦,又兌換便利,無論去哪裡做生意都可以照此辦理,因此這個辦法一出來就立刻風行天下,極受商人的歡迎。

當然了,在兌現的時候,他們還是需要按照一定比例向地方衙門繳納手續費的。不過即便如此,商人們仍然覺得無比划算,因此樂此不疲。而各地的節度使、各道等衙門,也通過這個獲得了一筆不小的收入,堪稱是兩廂便利。

因此發展到現在,已經不止是官府在主辦這飛錢,很多大商人也都在各道或主要城市設了有聯號等等,代營「便換」,以次牟利。

但是飛錢的作用也僅僅就是如此了,它只能起到匯兌的作用,並不能在社會上代替錢幣進行流通,所以如果更準確的定位,應該把它算作是古代的支票。

當然了,很多時候它也會被作為一種支付手段,畢竟很多大宗的交易需要的銅錢數額巨大,對於交易的雙方來說,無論是清點還是運送這麼一大筆銅錢,都太過麻煩,因此,交易雙方便往往直接以飛錢進行交易,反正飛錢只是按照時間和距離收費,卻並沒有到時作廢的限制,主辦者又是官府,信譽可靠,大不了就是到最後去兌現的時候多拿些手續費就是了。

而周邛拿出來的這張飛錢,正是劍南道節度使設在京城長安的進奏院開具的,上面寫著周府管家張善的名字,指定的取錢地方是劍南道節度使衙門,數額則是一百萬錢。

手裡拿著這張飛錢,李曦不解何意,不由得抬起頭來看著周邛,道:「老師,您這是……」

周邛重又坐下,道:「收起來吧,你鋪下那麼大一個攤子,想來錢上定是緊張得很,以前的時候可以白吃你的乾股,但是既然你敗了我做老師,我又只有你這一個弟子,總沒有眼看著你這個學生在那裡為錢作難,而我這做老師的家裡卻放了一堆錢在那裡躺著睡覺的道理。這個錢,就算作是為師補的入股錢吧。」

頓了頓,不等李曦說什麼,他又笑道:「這也是你師母的意思,你要知道,她的錢匣子向來可是管的很嚴的,能這樣待你可是非常看重你了,你倒也不必拒絕了她的一番好意。再說了,咱們師徒的情誼也不在這個上頭,你若是推辭就沒意思了。」

聽周邛這麼說,李曦倒是不好說什麼了,心想自己眼下確實需要用錢,就權當借來用用,事後等自己周轉過來了再還上就是了,因此當下他笑了笑便乾脆的把那飛錢收了起來。口中卻笑道:「老師和師母真是心疼弟子啊,嘿嘿,那我待會兒趕緊走,先把這飛錢放家裡才放心,免得待會兒師母想起來後悔了再管我要回去。」

周邛聞言哈哈大笑,卻是伸手指著他,然後往後宅的方向指了指,小聲道:「仔細給人聽了去,以後就不管你飯吃了。」

李曦聞言也笑,不過仔細回味周邛剛才的話,他卻是恍然有所悟,因此便試探著問道:「老師您是不是,要高升了?」

周邛聞言訝異地看了李曦一眼,隨後卻是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你師娘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個鬼機靈,我還不曾說過什麼,你就已經聞出些味道來了。」

笑了笑,他又道:「最近長安那邊頗有些亂,朝中競爭激烈,阿滿他外祖父來信說,如果不出意料的話,他很可能會在今明兩年里往上邁兩步,只是阿滿的幾個舅舅不太能支得起架子,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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