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那個豆腐攤之後,楊花花又興緻勃勃的在李氏蔬菜市場里逛了幾個攤位,每個攤位都有讓人吃驚的地方,別說阿錦了,就連她也是感興趣的了不得。
當時就忍不住心想這裡蔬菜新鮮,價格又取得低廉,而且偏偏李曦還有那麼多噱頭拿出來,又是愛心菜又是什麼官督民辦的,還大唐素生活,這裡的生意要是不好,那才怪了。
想來不光蜀州晉原,據說李曦的這種蔬菜市場同時在益州成都府和南邊的眉州,以及下面的各個縣城裡都同時開業了,想來那裡的市場也該同樣火爆吧,畢竟這種巨大的宣傳力不是普通人能抵抗得住的。
一路走一路看一路好奇的打聽,可是走著走著,也不知怎麼回事,楊花花的情緒漸漸的就落了下來,走過那些攤位,即便心裡仍有些好奇,卻也再沒有剛開始的時候想要湊過去看看那股子新鮮勁兒。
幃帽下那種傾國傾城的俏臉上,只是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哀怨。
又走過幾個攤位之後,她站下身子,道:「罷了,新鮮也看了,熱鬧也湊了,我也乏了,咱們回去吧。」
阿錦正看得興緻勃勃,聞言卻是不由得一愣,此時兩人都帶著幃帽,卻是彼此都看不清表情的,只是她與楊花花相伴多年,彼此實在太過熟悉,只是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讓她很快就品味出一些東西,當下便點點頭,也道:「好,小姐,那咱們還從那個門出去吧。」
主僕兩個在幾個家僕的護持下出了李氏蔬菜市場,上了馬車之後便直接回家。
馬車上,摘了幃帽之後阿錦才看見,自家小姐的臉上竟是罕見的有些不耐煩的樣子,當下就不由得心下詫異,卻又不知是因何而起,因此也不敢問,當下便只是挑些剛才在蔬菜市場里讓兩個人都新奇不已的東西說。
但是她卻發現,剛才明明是連自家這位小姐也很感興趣的東西,但是這會子自己再說出來,居然是越說她臉上那不耐煩的神情就越發嚴重,當下便趕緊住了口,再不敢說話。
馬車一路碾過青石街道,外邊是熱鬧的街衢巷陌,車內卻是靜得呼吸可聞。
氣氛不知不覺的就有些詭異。
良久之後,楊花花終於嘆出一口氣來,扭頭看看阿錦,臉上也恢複了平常那種沒有絲毫表情的模樣,當下里只是淡淡地問:「我記得昨天聽堂兄提過一嘴,子日先生好像是去了成都了?待會兒咱們回去之後,你過那邊府里打聽打聽,看他多時能回來。」
阿錦聞言小心翼翼地介面答應了一聲,心中若有所思,卻仍是不敢開口說話。
馬車走到家門口停下,將要下車時,楊花花剛抬起手來遞給阿錦作勢要下車,卻又突然停下,看看她,問:「我記得上次跟你說過,讓你叫人給那個小門裝了鎖?」
阿錦聞言一愣,不知她怎麼倒突然提起這個來,當下里便不假思索地道:「是,遵小姐吩咐,當日婢子就命人去裝了鎖,那位風流公子也太過胡鬧,說什麼通家之好,便是兩家再好,又哪能真的開通了小門,便是有了小門,也未嘗不可,卻又怎麼能不設鎖呢,將來走了賊丟了東西,卻要怨誰才是?」
楊花花聞言笑笑,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瞥了阿錦一眼,笑意岑岑地道:「他是……是沒拿咱們這邊當外人,把咱們家看成他自己家的後院了。」
阿錦聞言心內詫異,不理解自家小姐怎麼會用這種表情這種口氣來說這種話,當下她就不免猶豫了一下,卻是又突然想到前些日子裡李曦做了那首熟婦詩的時候,自己都氣得了不得要過去找他分辨,叫他不許辱人閨名,但是自家小姐卻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那時候自己還覺得是自家小姐心氣兒高,壓根兒就不拿任何人的話當回事兒,但是現在想來,卻隱隱約約覺得有些不對勁了。再想想當日李曦那麼囂張跋扈的撞了自家的牆,那是多欺負人的事兒啊,自家小姐也不過咕噥幾句,便也沒說什麼,幾乎是默許了李曦在兩家之間修那個所謂象徵什麼通家之好的小門。
恍恍惚惚之間,阿錦就似乎是心有所悟。
於是她小心翼翼地試探著問:「可是,咱們家就是咱們家,他們家就是他們家呀,他縱是有那種想法,咱們又豈能真讓他拿咱們家做了他的後院啊,您說是不是?因此當時小姐您一說讓婢子去派人弄鎖,婢子就覺得有道理,讓人裝了鎖之後,那鑰匙就只在婢子這裡,您放心,沒有鑰匙,過不去人的。」
楊花花是何等聰明的人,按照李曦私底下對她的評價,她跟柳榮的機靈勁兒有的一拼,那少說也得是奔騰雙核的腦袋瓜子,反應速度奇快,因此阿錦這話一說,她立刻就扭頭用怪怪的眼神兒瞥了阿錦一眼,回過頭去自己笑笑,問:「光是咱們這邊上了鎖,也不知道他們那一邊上鎖了不曾,要是一道門上兩把鎖,想要過這個小門,倒還真不如翻牆來的容易了。」
阿錦聞言愣了愣,想想才道:「那邊……應該是沒裝吧,前幾天婢子還走那個門過去給他送過咱們酒莊子上的賬本,當時還沒見他們那邊有鎖。」
楊花花聞言點點頭,無語而笑。
想一想,自從那小門修好了之後,自己竟是連一次都沒走過呢,而李曦這段時間也是忙得不見人影,據說每天都是累的回來倒頭就睡,竟也是一次都不曾到自己這邊來過,說起來,那通家之門,倒真成了擺設一般的東西了。
下了馬車,阿錦正要陪她往家裡走,她卻擺擺手,道:「你去那邊打聽打聽吧,看他幾時能回來,就說我有些事情不解,要向他請教。」
阿錦聞言沉默了一下,點頭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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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錦回來的時候,楊花花正坐在那裡看著女兒和兒子一起玩耍,自己卻在發獃。
她走過去,腳步聲驚醒了楊花花,她才嘆了口氣醒過神來,卻是擺擺手示意小丫鬟帶著小姐和小公子出去玩,等她們都出去了,這才一邊揉著指甲上的胭脂紅一邊問:「如何,打聽出來了么?」
阿錦躬身道:「回小姐的話,據那邊的回話,李曦公子前天就跟柳家的二公子柳榮一起到成都去了,據說應該是今天能回來。」
楊花花聞言點頭,擺手道:「傳飯,吃過飯咱們過去拜訪一下那位武小姐。」
阿錦聞言應是,心裡有些話想說,猶豫了幾次卻還是沒有說出口,當下便只是默默地轉身出去催促廚上傳飯過來。
午飯之後,楊花花照例要小憩一下,等她醒來,恰恰是未時三刻,阿錦伺候著她洗了手臉,就問:「您是要這就過去那邊,還是歇一會兒在過去?」
楊花花直接道:「這就去。」又道:「你到房裡去把今年開春時候剛做的那一件滾雲衫子取來,對了,還有胭脂匣子,釵環匣子,都拿過來。」
阿錦聞言一愣,心想不過就是過去拜訪一下,怎麼倒要突然打扮起來,當下她聞言之後就不由得有些遲疑,楊花花此時扭頭看她,臉上掛著些淺淺的笑意,問:「阿錦,你說咱么過去,是簡單點兒好,還是打扮一下好?」
阿錦猶豫了一下,道:「還是要打扮一下的,那位武小姐也不是普通人,不要在她面前落了面子,不過……也不必太過刻意吧?據婢子這些日子所見所聞,那位武小姐雖然也是個有講究的人,但其實平日里她無論談吐還是著裝,都樸素小意的緊,若是您穿了一身盛裝過去,會不會不太好?」
楊花花聞言臉上帶著笑斜眼兒覷她,「有點兒盛氣凌人了?」
阿錦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點頭。
因為生產這一塊兒由自家分管,而自己又是經手人,因此最近這段日子裡,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過去李曦家裡送一下賬本,李曦忙得腳不沾地,家裡的一切都是武蘭在處置,賬本也都是交給她,因此說起來這些日子她倒是跟那武蘭頗打了幾回交道。
在她看來,那武蘭生就的氣魄就大,天生里就帶出一股子大家氣派,據說她此前只是流寓各地做人家的歌姬,但是她身上非但沒有絲毫的妖媚氣息,反而素服淡妝之下自有一股令人自然而然信服的貴氣。而且不知是她少年老成還是見慣了人生起落,日常的一言一行,都自有一種說不出清淡意味,若不見面不聞聲,只怕十有八九會當了她是個修道的仙人。
面對這樣一個女子,即便是阿錦也覺得自家小姐無論哪方面都並不輸給她,卻仍是下意識里就覺得應該對她尊敬些才好。
但是看見她的表情,楊花花卻是笑了笑,徑自扭過頭去,傲然道:「既然過去,便是斗美去了,自然要盛氣凌人些。」
「斗美?」這個話初聽了有點發愣,繼而阿錦就明白,興許自己那猜測十有八九是已經准了。當下里她低了頭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忍不住道:「小姐,您可要想好了啊,這種事情,不好這麼輕易決定的。」
楊花花聞言扭頭看她,滿眼的疑問。
阿錦咬咬嘴唇,決定還是實話實說,當下便道:「其實叫婢子說,小姐您還是……還是不要過去的好,婢子也知道,如李曦這樣的男子,確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