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一 狂瀾 第150章 還有一戰

巡夜的羅文虎在周勝等人扈隨下,策馬馳上十字坡西邊的山頭,看著夜幕下的鐵松溪與平林埠,有著大戰過後的平靜跟安謐。雖說過去了好幾天,對二十四日發生於十字坡前的大捷,羅文虎猶覺得不現實。

鐵松溪一役,徹底堵死鄂東之敵的退路,在整個鄂東地區,除了蘇庭瞻、楊雄以及鍾嶸、王仙兒等人率少量總計約兩萬餘人的兵馬成功逃脫,差不多總數有十四萬之敵或斃傷或俘獲或逃潰,給淹留在棗陽、孝昌以南地區。

在全面殺潰敵軍在鄂東的防線之後,林縛要求全軍多俘少殺:給阻擊在大洪山南麓的近十萬潰敵,在看到北逃退路給封死之後,除少數頑抗之敵給堅決殺滅之後,絕大多數潰敵都放下兵械投降……

截止到二十九日,捕捉戰俘,包括漢津、石城少數敵兵的家小,總數便有八萬之眾,還不包括大量逃往深山老林未降的敵兵。

說到斃敵數,黃陂、漢津、白塔線、熊家崗一線斃敵一萬三四千;追殲過程中殺敵數實際上不多,倒在大洪山南麓盤陂攔截諸戰殺敵逾五千,堵死潰兵北逃之路;鐵松溪一役,斃敵數也不過六七千而已;白灘河一役打得最痛快,斃敵八千,斃敵比例超過七成,其中溺亡者就超過三千;岳峙、鄧愈擊鳳山陳韓三所部,殲敵不過兩三千,鐵門山、孝昌之敵,除不到萬人北逃外,近兩萬敵兵都在北逃過來的逃散而受俘——

除俘敵外,截止今日捕捉戰馬逾兩萬五千餘匹,當然還有相當多的敵兵以及更多的戰馬散於荊襄之間,還要進行進一步的清剿跟捕捉。

羅文虎無法估算這麼多的戰俘會給淮東軍增加多少補給多少壓力,更難理解淮東軍甚至將寶貴的傷葯資源用去救治傷俘……

但不管怎麼說,羅獻成死於胡人之手,而在大洪山南線有數萬戰俘都是他的隨州軍舊屬同僚,這時也不用擔心會在戰後會淮東軍趕盡殺絕——至少淮東軍此時的行為,叫羅文虎心裡好受得多,沒有太多投降後的心理負擔,不用擔心日後會給舊僚指著鼻子罵,反而可以辭嚴義正的說他率部投附了王者之師,乃是順勢隨流。

鄂東一役,斃傷加俘敵總數很可能將達到十五萬之數,隨王相、羅文虎以及隨州以南投誠兵馬,加起來也有上萬,再加上投降淮西的鐘嶸、羅建、霍桐、王仙兒等部,燕胡在西線最多時總計逾四十萬的兵馬經此一役損失也要超過半數,羅文虎心想荊襄會戰到此收尾,南北對峙的形勢也要從此徹底扭轉過來吧?

周勝挨過來,說道:「羅爺,你說鍾嶸那幾個都投淮西去了,這往後我們是不是會跟淮西開戰啊?」

羅文虎也看不清遮在眼前的迷霧,鍾嶸、羅建、王仙兒、霍桐在羅獻成死後投了淮西,只能說人各有志,日後相遇自然也是要各為其主,這也許是他們逃不脫的命運,但是天下大勢又是那麼容易能看清楚的,便是他個人的命運,他此時還是有些擔憂。

依照淮東軍的慣例,他很快就應該會給從平林埠調離,將由曹鵬接管他所部、編入淮東軍的正式序列。劉振之昨夜已派人過來問過他的意見,羅文虎對繼續留在軍中還是轉去從政,也有些猶豫不定。

「將來與淮西是打是和,還輪不到我們現在去操心,不過荊襄會戰應該馬上就要結束了,估計也沒有什麼仗可打了,」羅文虎看著追隨他有好些年頭的周勝,問道,「我很快會調離別任,你戰後打算怎麼辦?是回鄉分塊田討一房婆娘過小日子,還是想繼續留在軍中攢軍功?要有什麼想法趁早跟我說,趁我還沒有調離,還能替你出把力。劉振之制軍也說了,戰後會讓一批人退役返田;以你的戰功,能分好大一塊田。」

周勝性子粗中有細,也知道在天下大勢之中,他這樣的人物只是無關緊要的小卒,站在山頭想像著熱坑頭操婆娘、農耕女織的日子,想著咧嘴笑了起來,說道:「摸慣了刀弓,怕是摸不慣鋤頭了。」

「那就去戰訓學堂吧!」羅文虎說道,「淮東軍里要當哨將、營將,非要戰訓學堂出身不可,好在你有戰功在身,進戰訓學堂倒是不難……」

「聽曹指揮說,進戰訓學堂要習字;狗、日的,籮筐大的字,俺哪能認得了幾個,要習字可不是為難俺這等老粗嗎?」周勝啐了一口,說道,「羅爺去哪裡,我便跟著去哪裡,一輩子給羅爺做隨扈……」

「你就那點出息、給別人當一輩子的長隨?」羅文虎笑道,「習字也沒有什麼難的,又不是叫你寫一手文章出來。以往我在禮山就想著交你們幾個習字,沒想一再耽擱。能進戰訓學堂學習地形、兵事,不習字怎麼行,不習字怎麼能有大前程?」

這時候有騎馳上山來,稟道:「桿爺有事要見羅帥……」

劉振之駐紮在龍嘴山,平林埠這邊還是以孫壯為首,羅文虎不曉得孫壯半夜有什麼事情相召,忙與周勝回營去見。

回到營地,才看到鐵松溪西畔的騎營駐營已經開始起營,是要拔營出發的樣子,羅文虎趕去見孫壯,看著到曹鵬、陳刀子等人已經給孫壯召集過來,驚訝的問道:「還要往北收復南陽?」

「嗯!」孫壯點點頭,也沒有多解釋什麼,說道,「你去咐吩下來,你部由曹鵬接管,暫時還駐守在平林埠,你隨我走,可以帶兩名隨扈……」

羅文虎早知道會給御掉兵權,不過也沒有擔心在淮東沒有出路,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也沒有多想什麼,為避嫌,也沒有細問調軍計畫,只答應道:「好的,我去準備一下。」

羅文虎投附以來曹鵬就任指揮參軍,雖然時間很短,但經歷鐵松溪一役,淮東軍又有一批軍官隨曹鵬補過來,曹鵬現在就接管他所部已經沒有什麼問題,只要將營哨諸將召集起來宣布一聲就行。

周勝說道:「俺要隨羅爺走!」

孫壯抬頭看了周勝一眼,對他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有很深的印象,笑道:「你去戰訓學堂滾一遍肉回來,能當個哨將、營將;將來立了戰功,當旅帥也有可能,就捨得丟下這些?」

「去戰訓學堂要先習字,俺怎麼成?」周勝咧嘴說道。

「沒出息的甭貨!」孫壯罵了一句,又對羅文虎說道,「還有那個田蘇,你將他一起帶上吧!」

雖說淮東軍將職沒有定品,但相比較傳統的武官銜,哨將就已經算是入流品的武職,營將即使將來到地方上任武職,至少也是巡檢、典尉一職的地方武備官,旅將改任府軍校尉都綽綽有餘——這些都是地方顯赦的武職,是很多人農戶子弟一輩子都不敢奢望的事情。

羅文虎不想耽誤周勝的前程,但孫壯開口應允周勝隨行,還點名要田蘇跟著一起走,也就不說什麼。

交御兵權之後,羅文虎帶著周勝以及養傷初愈的田蘇隨騎營在凌晨之時拔營北上。過黑石溝北麓,孫壯使陳刀子率騎營繼續往西北而行,他則在百餘扈騎的簇擁下,折往漢水、往龍嘴山駐營方向而去,羅文虎跟著孫壯走,心裡疑惑:孫壯丟掉騎營獨自趕去龍嘴山做什麼?

羅文虎與周勝、田蘇只是跟著孫壯的扈騎隊伍之中,走得很快,到日中之時,便看到龍嘴山北麓的一座營壘時:數股兵馬正從龍嘴山軍營往北開拔,一副北上參戰的氣象——有十數騎迎過來傳令。

孫壯看過軍令,將羅文虎、周勝、田蘇三人從扈騎隊伍里喚出來:「你們將兵刃解下……」

羅文虎心頭一緊,孫壯笑罵道:「羅秀才,你真是多大的膽子!要宰了你,在路上隨便停下來便是,哪需要帶到這裡來行刑?叫你們解下兵刃解下跟我走便是,啰嗦個雞耙!」

羅文虎、周勝與田蘇將隨身刀弓解去,隨孫壯跟著馳過來的十數騎往漢水邊馳而去,孫壯的扈騎則是往南面的營壘馳去,並不與孫壯他們同行。

往東馳出三四里路,都能聽見漢水滔滔水聲,募然看到河畔一座斷崖山下停著一大隊騎兵,相比較淮東的其他騎兵衣甲,這隊騎兵衣甲及氅衣的襟邊都為特殊的絳紅色。

羅文虎即使還不能完全搞明白淮東軍的衣甲樣制,但也能猜到眼前的騎兵實際是為樞密使、崇國公的宿衛騎兵,抑不住欣喜的問道:「樞密使在前面?」

「廢話真多,」孫壯說道,「過去不便曉得了。」

羅文虎這時才知孫壯為什麼一路都不透露什麼,崇國公離開行轅之後行蹤機密程度不亞於淮東最高機密,斷然不可能提前告之中下層將官的。剛才因為給勒令解去兵刃的不快與擔憂一掃而空,羅文虎當然知道會有機會與林縛見面,也暗中期待了很久,但沒有想這麼快就能見到淮東軍的締造者。

策馬往斷崖矮山行去,斷崖之下便是漢水江灘,江灘很寬,差不多有三四里縱深,河水反而顯得極瘦,河面上還有淺沙浮出。羅文虎對水戰沒有太多的心得,但看到這處水面,看到數點浮出水面的淤沙,也知道這不是淮東水營能發揮戰力的地方——有數十人就站在江灘之上,遠望去細小如蟻。

江灘上的葦草早就給縱火燒去,焦黑一片,羅文虎、周勝、田蘇隨孫壯下了江灘上,才發現江灘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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